迟迟眼睛黯淡下去,她是宫奴,进了王府便是签订了卖身契的婢女,就这么跑了,会被视为逃奴,要么卖进青楼,要么投入大牢。
少女一身红衣湿透,布料紧贴着瘦弱的身形,尤其是手臂处的薄纱,隐约透出白嫩肤色,乌黑的长发湿答答地往下滴水。
看上去是那样柔弱无助。
“拿着,”长孙玉衡将伞柄送到她手中,反手解下外裳,披在她身上。
迟迟抬起湿漉漉的眼睫,高大俊朗的青年一身正气,脸庞泛着莹润白光。
肩膀单薄的布料有着明显湿意,方才他撑伞时,将伞全数倾斜到她一侧。
她鼻子一酸。自从娘亲去后,再也没人待她这样好过……
王府
“稀客啊稀客。”
施见青挑起一边长眉,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似笑非笑,“长孙大人,何时与本王的爱婢这般交好了?”
迟迟将外裳取下,恭敬地还给长孙玉衡。垂着头走到少年身边,行了个礼。
“殿下误会了。”
长孙玉衡与广陵王简单交谈两句,轻轻颔首,“既然人已送到,在下告退。”
夜晚,迟迟听从吩咐,伺候广陵王沐浴。雾气袅袅中,少年长长的乌发披散下来,在水面海藻般散开,他双臂懒散地搭在边沿,忽然开口。
“收起那些无用的善良。”
他闭着双目,长长的眼睫沾满了水,像是一笔走到极致的浓墨。
“在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善良只是你懦弱可欺的信号。世人不会感激,只会上赶着压榨于你。越对他们好,越会被吃得渣都不剩。”
迟迟垂下眼眸,表面乖顺,心中却并不认同。
若没有他强加的那些富贵,引起人心的恶欲,她如何会陷入那样的境地?
一只手忽然扯她下来,漆黑的眸子近在咫尺,如同两泓漩涡,巨大的压迫感铺天盖地。他嗓音很轻,“你还不明白么?”
她忽然有些畏惧。撑着要起身,却被他下了死力死死地拽住,脸颊几乎碰到他沐浴的水。
少年抬起沾水的指腹,擦过她白嫩的小脸,停在她因紧张而隐隐抽搐的眼睑。
“对那些低贱之人来说,最大的诱惑,无非两种。”
声音像蛊,诱着人堕落,“财,与色。你今日命大逃过一劫,不过损失一些财物。倘若……”
他邪气一笑,“你知道那些女子,最后都怎么样了么?”
他湿润的指尖滑到了她的领口,似乎要将之挑开,却又没有,而是揉搓着那一小片肌肤,直将那处搓出一个红印子。
似是迷恋上了这种游戏,他下手愈发重,直让她疼得忍不住轻哼出声。
再也无法忍受,她睁开眼,泪眼朦胧看着他,“这就是殿下想要的么?”
施见青看着她。
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一张小脸发白,鼻尖和眼尾却染了浓烈的红,极致的反差,整个人都在难以遏制地轻抖,一看就很好欺负。
他忽然想让她哭得更加凄惨一些。
“哭什么?”
施见青垂下眼帘,捻了捻指腹,慢慢回过味来。
“你这是……怕本王?”
“本王与那些男子,不一样。”他结实修长的手臂撑在浴桶边,歪着头,似乎想到了一个好问题,好整以暇地问道:
“委身于本王,和被那些贱民侮辱。莫非,你更想选后者?”
他语气轻挑玩味,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却清明无比,没有半点淫。邪之念。
威胁?还是试探。
迟迟僵硬地捏着帕子,缓缓深呼吸,调整了一下心情。那被他恶意揉搓的皮肤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她这个人的恶劣。
他忽然淡淡道,“放心,本王对你的身体没什么兴趣。”
“只要乖乖留在本王身边,”他的神情平静无波,“本王不会亏待你的。”
“是。”
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有一柱香。
“长孙玉衡。”他忽然开口,漆黑的眸光落在她身,“你跟他是旧相识?”
迟迟给他擦拭手臂的动作一顿,平缓道,“奴婢是偶然遇见的长孙大人。”
“啧,”
“才在本王身边待了几天,都学会说谎了,”
他勾起她下巴,用一种宠溺的语气说。
迟迟躲了躲,躲不掉,索性直接退后一步,就要跪在地上。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她立刻转过身去。
微凉的水意漫上肌肤,温热的吐息扑来。
迟迟能够感觉到他的身体靠得极近,与她的曲线寸寸贴合。
一只手卡住她的脖颈,仿佛摁住猎物般强硬,感觉到他的嘴唇凑近耳边,低沉的声音幽幽传来。
“本王不喜他。”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他在那里轻嗅,微眯双眼,用一种命令的口吻道,“去,洗干净。”
迟迟蓦地扭头,却又一瞬陷入了后悔。
少年一袭玄黑衣袍松松散散挂在身上,根本遮不住什么,白皙紧实的胸膛,流畅的肌肉线条,往下是……
她蓦地合上双眼,呼吸冰凉,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他的话。
洗?怎么洗?
在哪里洗?
他又轻笑出声,“或者,要本王帮你?”
说着他手腕绕过来,她的腰真是细,只要他一只手就能掌握。
他准确无误地捏住了她腰间的系带,就要用力。
迟迟浑身一抖,立刻挣脱开来,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殿下……”
“殿下难道要……言而无信。”她在提醒他,他刚才说过的话。
施见青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这个前几日还投怀送抱,亲吻他如同亲吻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如今却避他如豺狼的少女。
他单手握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一双漆黑的眸中,若隐若现的狠戾。
“本王待你纵容,不过是因你还有几分用处。若因这几分纵容,便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他喉咙里滑出字句,冰冷无情至极,“本王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蠢物。”
迟迟咬紧了牙关。
她慢慢垂下眸光,仿佛被压弯的芦苇,一字一句道:
“奴婢知错。”
他这才松开手,勾了勾嘴角,仿佛刚才的狠戾从未出现过。
“年三小姐,请吧。”
迟迟终于知晓,这位金尊玉贵的广陵王殿下,冷血无情,视廉。耻为无物,践踏道德。
他说不会对她做什么,她该信吗?
眼前一阵发黑,铺天盖地的沮丧和绝望。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似乎都不是她的意愿可以左右的了。
从踏入广陵王府的那一刻起,她就别无选择。
不过是要驯服……他用这样的手段驯服过多少女子,她不得而知。
要她在他面前丢弃伪装、丢弃羞耻心、丢弃一个女子最重视的一切。
如他所愿,永生永世都困在他的身边,再也生不出任何逃离之心。
迟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在他面前一件又一件地,褪下那些衣物。
直到坦诚相待。
在他注视下的自己,每一个举手抬足的动作,都是煎熬。
可这煎熬只是对她而言,对他,却如同走马观灯,表情甚至都没有过一丝半点的改变。
赤足踏入浴桶,任由那早就凉下来的水将自己沉没,没有羞涩,只有麻木。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个坚强的人,可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她也是那么地懦弱,曾经在慈安宫,在那些人恶意的压迫中,爆发出来的死志荡然无存,再也找寻不到……
怎么会有人不想活下去呢?
反正,只要活下去就好。只要能活着……舍弃这身皮囊,又有什么要紧?
心里这样想着,却仍旧抱着双膝,蜷缩起来,尽可能让自己不过多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中。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他眸光一寸寸地逡巡,仿佛野兽逡巡自己的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