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气结,“不用!”见他脸色微变,她又软下脸色,僵硬地转了话题,“殿下,不知奴婢每个月的月钱……”
施见青扫她一眼,重新躺了下去。看来是回过劲儿了,都知道关心自己的月钱了。
“去李管家那里领。”
他还不至于用这种小事来为难她。
迟迟便在心里琢磨着,她现在也算亲王的半个贴身侍女,应该比宫里烧火要赚的多吧……给她开工钱就好,她告诉自己,把他当成那个麻烦的掌事伺候。之前她就专门帮掌事跑腿打下手,很少出错。
罢了,攒够钱就好了。娘亲说过不论在何种境地,都要有钱财傍身。她决定明天就去问问管家。
他却发出一声警告,“再哭就滚出去。”
冷血自私,爱显摆,又多了一个喜怒无常……迟迟暗暗在心里记下了广陵王这个新毛病。
“是。”她应着,眼睛已经干涩,下定决心不要再在他面前哭。对于不在乎她的人,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只会让人笑话。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坚持住,不就是当奴婢吗,这世道,在哪里不都是当奴婢。
最起码按照他对待那些婢女的态度,厌烦了她最多也就是给一笔银子把她驱逐出府。在宫里可是要被杖毙的,这样想,不就好受点了吗?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睡过去的。第二天,她是被冰凉的茶水浇醒的,冷冷的水渍流进衣领,皮肤和布料粘连在一起,浑身起鸡皮疙瘩,她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
“你这奴婢,竟比主子睡得还熟。”
施见青冷冷看着她。他睡眠本来就浅,昨晚那么一折腾就没怎么睡好,一醒来头疼没减轻,反而加剧。
见她还闭着眼睛不醒,心里不知哪来一团火气,顺手倒了杯冷茶下去。看她一下子睡意全无,蓬头垢面,慌乱无措的样子,他的心中才好受一些。
昨晚,他梦到了七岁那年。那些肮脏的小乞丐们为了一块馊馒头同野狗打架,打得头破血流也不停下。
七岁的他冷冷看着,就算饿得前胸贴后背也不会去做那种事。
背着他们,他神情麻木,一块块掰碎偷藏起来的干粮和着观音土往嘴里塞。
为了活下去,树皮、草根,他什么都吃。
带他逃出雪原的妙姑,在第二天就病死了。
施见青一滴泪没有掉,草草地将人埋葬,转头混进流民队伍,独自踏上回京的路途。
他将自己弄得脏乱不堪,跟几个同龄的小叫花子们混在一起,没有人怀疑。
那一天他一无所获,饿着肚子回到那个破瓦房,几个小乞丐都不见了,地上只有零零碎碎的骨头。
浑身散发恶臭的男人翘腿坐在他们休息的稻草堆上,剔着牙缝,一脸餍足。
旁边火堆上煮着一锅汤,里面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浓郁的肉香味勾动馋虫。
看到锅里那个形似人的头骨,他掉头就跑。
跑得命都不要了,肺里疼得像是火烧。
梦到这样的事,广陵王自然是心情不好的。他心情一不好就很想折腾人。
于是他掐住迟迟的下巴,道,“今晚同本王进宫。”
迟迟不知为何他的神情变得那么阴沉。忽然想起是今夜是太后的寿诞,她目光里透出哀求:
“奴婢……奴婢可不可以不去?”
“怎么,主子的命令你也敢违抗?”施见青掐得用力,“还是说你觉得,本王不会拿你怎么样?”
感觉下巴都要被他掐破了,迟迟嘴里发苦,只得顺从,“奴婢不敢。奴婢遵命。”
“乖。”施见青大发慈悲地松开了手,打量着她道,“去换身衣裙。”
那是上回出府他买下的,一件极为华美的襦裙。
马车上,她局促不安地揪着上面的刺绣,血红的朱雀纹跟他身上一般无二,好不登对,迟迟不知道他为何要将她高高捧起。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
一把折扇敲在她的手指上,“弄坏了要赔的,”他调笑道,“你难道想把一辈子的工钱都赔给本王?”
迟迟立马就不动了。她手脚僵硬地坐在那里,腿都不知道往哪放。
他倒是闲适得很,长腿随意一搁,阖起双目,眼尾投下深浓的阴影。
“本王小憩片刻。”
说着,他当真呼吸平稳地睡了过去。不得不说,广陵王生了一副好皮囊。
乌发淡唇,轮廓干净流畅,兼具秀美与英俊。
不论干什么无法无天的事都有人愿意为他粉饰太平,美化成少年意气,恣意张扬。
她不止一次听到包括兰儿在内的宫女遐想广陵王坠入情网的戏码,说起他时,满脸止不住的春心荡漾。
迟迟别开目光,他这样的人连真心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对谁动情。
太后寿诞有惊无险地结束了,迟迟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她虽然穿得打眼,却一直把自己往阴影里藏,有人目光扫到,也见怪不怪地移开了。
想必他身边从来不缺如她一般的婢女,她并不是什么特例。
而施见青应付那些世家贵女就够够的了,便也没有注意她,迟迟便趁着他被缠得脱不开身的功夫,悄悄离开,走到附近的嗟叹湖边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
等回去,却有一个小太监告诉她,广陵王醉酒,被带下去歇息了。
走到小太监告知的厢房,却看到有人先她一步推门进去,神色有些慌张。一进去便紧紧地关上了房门。
分明是个女子。也不知是哪个世家的女子,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大抵家世也是极为显赫吧。
她远远地看着,并没有上前。
也许,未来的广陵王妃就要出现了。
能干出这种事的,性子定然不好相与。她得想想未来在这位贵女面前的措辞,怎么才能全身而退。
正想得入神,忽然被一只手臂拽了过去,烙铁一般滚烫的肌肤,坚硬而霸道地横在腰间,铁钳一般不容挣脱。
被他抵在树上,迟迟瞪圆了眼睛。
“你……”
竟然不在房中?!
少年的脸庞明显红得不正常,一双黑眸泛着平时绝不会有的水光。似乎看不清面前的人,他凑近了些,喷洒在面上的呼吸灼热不已。
她立刻意识到,他被下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