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2
◎“因为你家宁宁的同桌是我。”◎
叶盛宁微愣，再次看向他的目光里有几分不可置信。
“愣着干嘛？”程屿辞却笑了声，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子，“有桌子你不用，你傻啊。”
“别弯着腰低着脑袋看书，对颈椎不好。”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程屿辞关心的念叨声就率先传来，“把书放桌上看。”
叶盛宁完全被他牵着走，把书从膝盖拿到桌子上，也把凳子移近了些。
见她乖巧的照做，程屿辞满意的弯了弯嘴唇，也从抽屉里抽出自己想要复习的书，翻了几页，跟她一起认真的看了起来。
书页哗啦啦被翻过，叶盛宁细微的抬起了眼皮，熹微晨光里，少年的脸颊被精致勾勒，眼眸微垂，鸦羽似的睫毛轻颤着。
他专注起来真的很认真，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好看。
心脏跳个不停，叶盛宁慌乱的移开了视线。
三十分钟的早自习很快就过去，韩明珠掐着最后的时间到教室里啰嗦了一遍考试注意事项。考试的座位是按照上期末的考试成绩编排，下课铃声一响，所有人动身去找自己的考室，教室里瞬间乱成一锅粥。
叶盛宁收好书，起身端板凳走。
只是她刚站起身，肩膀突然被急匆匆路过的同学用力撞了一下，她不受控的向前倾去，朝着程屿辞的那个方向。
这一瞬间。
眼看就要狼狈的扑倒在他身上，不过下一秒，少年伸出双手扶住了她的肩，但还是没抵过过沉的惯性，虽然摔得不狼狈，叶盛宁的脑袋还是磕到了他的肩膀上。
少年的肩膀清瘦却不单薄，隔着薄薄一层的衬衫衣料，她似乎能感受到皮肤之下嶙峋的骨骼。
一教室的人都被这动静吸引，有人在开始起哄。
叶盛宁脸皮薄，被人一起哄，脸颊就开始发烧了。她被程屿辞双手扶着肩膀站直身，黏在脸颊上的发丝稍显凌乱，心脏在钝钝的跳。
“你没事儿吧？”程屿辞的目光落在她通红的脸颊上。
“没……没事。”叶盛宁磕巴的说完这两个字就慌乱的搬着板凳飞快的逃了，教室里的起哄声变得更大。
没理睬那些声音，程屿辞的视线跟随着那道落荒而逃的身影，想起刚刚少女不小心扑倒在自己身上时，她柔软轻盈的发丝擦过他的脖颈。
嘶……
好痒。
程屿辞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那个地方。
月考一共考两天，在这个压力不小的环境里，叶盛宁主张考一科扔一科，绝不将这场考试的坏情绪带到下一场考试里去。
但班级里到处都是对答案的声音，做到完全不在意很难。比如这会儿，她已经从三个人在嘴里听见跟她不一致的答案了，坚如磐石的心态还是有受到一点影响。
“周远周远！那道题是不是选B啊！你快给我说清楚！”
“先回答我第二题！”
“还有后面的阅读多选，到底是ABC还是ACD啊我真的快要疯了，我已经听见好几个不同的答案了……”
“……”
“……”
叶盛宁坐在林嫣然的位置上，一抬眼就看见前面距离不远的一堆同学，他们正围着周远热火朝天的核对答案。
他们争先恐后的争辩，有窃喜的惊呼，也有难过的叹息。
“哎呀好了好了，刚考完试就对答案，你们真是闲得慌，再来我就不对了。”周远打断那些附在耳边的乱如蚊蝇的声音，想要强制的遣散他们，“都散了吧散了吧，这次考试难度小，没什么核对含金量，我还得复习数学呢。”
“别啊周远，咱一班就你跟程屿辞学习成绩好，阿辞从来不跟我们对，我们就只能找你了。”
这话落在周远耳朵里变了味道。
他眉心一拧，抬眼看向那个男生，语气嫌恶，“什么叫程屿辞不跟你们对就来找我？”
或许是周远此刻的表情太难看，男生愣了半秒，傻大个参悟不透那难看表情里的意思，有些无措的说：“难道……不是吗？”
一句反问，直接将火热的场面降为冰冷，周远没什么好脾气的赶人，“都赶紧走好吗，还对什么对！”
见人是真的有点发火，一群人才推搡着离开，小声的交头接耳，“他怎么了啊？咋突然就火了，刚不还好好的吗？”
“我哪知道？我又没惹。”
“……”
“或许是因为程屿辞的名字吧，他一直跟程屿辞不对付，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啊……可是我说的也没错啊，程屿辞确实不跟我们对啊，周远这人怎么这么小气，下次不跟他对了。”
“……”
“……”
巴拉巴拉的细碎声音落进叶盛宁的耳朵里，她看着周远负气的背影，竟在这一刻有与那群男生相同的感受。
之前林嫣然有跟她说过，周远的成绩能在班上排进前三，但始终只能在第二名和第三名徘徊，原因是程屿辞第一名的位置坐得太稳，到现在还没有人撼动。
因为过于优异的成绩，程屿辞在一中受尽了老师的偏爱和同学的仰慕，这种待遇是周远从来没有拥有过的，所以他急切的渴望超过程屿辞，也想享受一把被老师优待同学崇拜的那种优越感。他拼了命的学习，把每一场考试都当做高考来对待，尽管他已经努力到极致，和程屿辞的距离始终差一截。
他本来就敏感与程屿辞之间的距离，刚刚听见那样的一句话，就下意识解读了其他的意思。
自然就会被别人嫌弃了。
叶盛宁没有对他抱有同情，在程屿辞和其他选项里，她的选择始终是程屿辞。
意气风发又肆意不羁的少年就应该配得上所有人的偏爱。
……
两天月考过得飞快，第二天就是大家最期待的国庆长假。
紧绷了一段时间的心情终于可以松懈下来，陆平和方蓉为了庆祝家里的两个孩子考试顺利结束，考完试的当天晚上，夫妻俩带着两个孩子去外面订了个餐厅吃饭。
夜幕降临，繁华的街道亮起五光十色的霓虹，炫彩的灯光闪烁着，漂亮高级的惹人眼球。
陆平订的普通包厢，但对于只有他们一家四口来说，普通包厢也足够宽敞。上一次的家庭聚餐是在叶盛宁初到临川的夜晚，陆家骏负气摔门拒绝跟他们一起吃饭，不过这次他倒没有和之前那样，虽然依旧冷漠着一张脸，但却又好脾气的跟着。
她一时有些搞不懂，下意识扭头看向他时，身旁的陆平忽然出声：“咱一家人很久都没有出来聚餐了，今天算是个好日子，宁宁家骏月考顺利结束，明天又是国庆长假，正好有时间出来吃饭。”
“来来来，你们快来看看，”陆平说着就要往这边递菜单，温和的笑，“想吃些什么好。”
“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不要怕不好意思。”
叶盛宁离得近，就先接住菜单了，她拿着翻了两页，意思意思的点了两个菜，然后往身旁的陆家骏手里递，“我点好了，剩下的你点吧。”
陆家骏看她一眼没说话，默声接过菜单和笔，随意的翻看起来。
没事做，就稍显得有些无聊。
窗外的夜色弥漫着浪漫霓虹，那些漂亮的灯光五光十色，透过玻璃看出去，那些缤纷的色彩绽放在眼睛里，很难让人挪开视线。
好在并没有一直冷场，陆平主动起了个话题，关心起叶盛宁在一中第一次月考感觉怎么样。
叶盛宁笑着说：“挺好的。”
陆平脸上全是欣慰，“看你这丫头适应得还算不错，还是我算盘打得好，把你放进一班是一个很不错的决定。”
“比你弟争气。”
就这样当着陆家骏的面捧高踩低，叶盛宁心脏“咯噔”一声，下意识扭头看向身旁的陆家骏，少年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是手指转着圆珠笔，慢条斯理的翻着手里的菜单，时不时勾一下，不知道他要点些什么菜。
听见陆平提到自己，他也只是抬起眼皮看过来一眼，也并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不知为何，叶盛宁轻舒了一口气。
她笑着谦虚，“只是一次月考，也不算什么的，况且我跟陆家骏不在一个年级也不在一个班级，是无法作比较的。”
话音说完，叶盛宁感觉到四周都静下来了，特别是那道来自身旁的目光，无法让她忽视掉。
她紧张的抠了抠手指。
“是是是，宁宁说得对，家骏也很不错的，你怎么能这么说孩子。”方蓉笑着，嘴上说着客气话，“我们家骏和宁宁都很棒。”
提起自家儿子，陆平只有忧愁的份儿，眼风往他那儿扫一眼，嗤道：“也就你们把他看的好，毛头小子一个，净会惹我生气。”
“您还吃不吃饭了？”陆家骏点完菜合上菜单交给服务员，身子那么懒散的往后一靠，几分漫不经心的无奈，“这桌上就您一个人说得最多，还全是吐槽我的。”
他的语气里有种无奈的委屈，叶盛宁就坐他旁边听，抿紧了唇角憋住笑。
“我说你还不乐意？”陆平有些来劲儿，“你不是毛头小子谁是，净给我添乱。”
“……”
“……”
“你看看你姐，乖巧懂事，你要是有她一半听话，我就谢天谢地了。”
“……”
说来说去，最后话题还是落到了叶盛宁的身上。
引得身旁的少年有些不满，语气里全是尖酸，“是是是，乖巧懂事，我要是跟她一样，您就谢天谢地了。”
但说来也奇怪。
陆家骏的这番话，听起来就只是拌嘴，并没有恶意。
他对她的态度，好像变好了。
这顿饭吃的其乐融融，是叶盛宁来到临川之后，跟“家人”吃过的最和谐的一顿饭。心情好了，一不小心就吃了很多，到最后她的肚子就有些撑得发疼。
陆平和方蓉去前台结账，陆家骏和叶盛宁就在门口等。
十月的季节，夜晚的风有点泛凉，叶盛宁僵硬的直着腰背捂着还有些发疼的肚子，门口亮着的灯照亮她削瘦的面庞，她眉心皱着，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难受。
“诶，你不舒服啊？”
身旁传来陆家骏的声音。
叶盛宁缓慢的扭头看向他，少年插着兜走过来，他比她高，灯光倾泻而下时，灰影从她头顶覆盖而来。
她很轻的点点头，跟他解释，“可能是刚刚吃太多了，我缓一阵就好。”
“没看出来，”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扫过，轻笑出声，“你还挺能吃。”
叶盛宁皱着眉反驳，“我那是节约粮食……”
“借口。”陆家骏不听她狡辩，毒舌道：“明明就是能吃。”
“……”
不跟他争辩，叶盛宁自顾自的揉着肚子，那种饱腹的难受有在她的轻轻按压下减轻许多。两个大人买完单从餐厅里出来，张罗着两个小的回家。
陆家骏却在这时候出声，“先不回，我去趟便利店。”
视线掠过叶盛宁，停顿一秒，跟他们说道：“她也去。”
陆平没有阻拦，只是让他们注意安全早去早回，他们的车就停在路边等他们。
叶盛宁莫名其妙的被陆家骏叫上，在母亲殷切的目光里，跟着他来到了便利店。
便利店里光源明亮，货架与货架错落有致的摆列整齐，这个时间段的顾客很多，大家手臂上挎着篮子，优哉游哉的挑选着商品。
只有叶盛宁脚步急忙的跟着陆家骏。
“你带我来便利店干什么？我又不买东西。”
“谁说是我带你来的？”陆家骏使坏的笑了声，从货架上随意抓了两把零食扔进篮子里，故意的说：“不是你跟着我的？”
“……”
这话竟让叶盛宁无从辩解，钻进了陆家骏使坏的圈套里，她吃瘪的皱了下眉，在心里更加的肯定这弟弟就是欠收拾。
她苦着张脸，以一个姐姐的身份教训他，“陆家骏，你还是小孩子吗？”
“跟你比起来，我好像是呢。”
“……”
说又说不过，打也打不赢，叶盛宁幽怨的瞪他一眼，无言回怼他的这句话。
直到陆家骏到旁边的货架，从第二层拿了瓶饮料举起，问她，“诶，喝不喝这个？”
叶盛宁连看都没看，直言拒绝道：“不喝。”
“行，那我买了。”他把那瓶饮料扔进篮子里。
“……”
真是无可救药。
叶盛宁憋了一肚子的闷气，眼睁睁的看着他手臂上挎着的篮子里，零食越来越多，本打算提醒他少吃点零食对身体不好，但一想到他刚刚的毒舌发言，舌头在口腔里转了一圈，硬生生停住了。
便利店到了晚间生意好，有不断的客人进进出出。电子播报器“欢迎光临”时隔几秒就响起。
叶盛宁无所事事的穿梭在货架与货架间漫无目的的闲逛着，视线乱扫，无意扫过便利店门口时，她脚步一顿，目光落在进来的那道熟悉的身影上。
少年身影高挑，他身上的一中校服没换，白衬与黑裤的搭配，只是左胸前的铭牌被撤掉，估计是因为热，衬衫领口的扣子松了两颗。白炽灯光明亮，照着他那张帅气的脸颊，唇畔牵着淡笑，眉眼灿烂。
他身边的女孩子叶盛宁不认识，是一张陌生又漂亮的面孔，她穿着仙气飘飘的淡蓝色长裙，腰肢轻盈，裙摆长至脚踝，纤细的手臂暴露在人的视线里。
是那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大方感。
扭头跟程屿辞相视一笑时，那种舒适的和谐感让她心里冒出几分失落。
他们关系看起来挺好的，那是他的女朋友吗？
肚子不难受了，气也不闷了，她被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包围，像是无形的巨石，压着她喘不过气来。
他们朝着这边走来，叶盛宁慌张失措的躲在货架后与他们错开，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直到肩膀被人从后面一拍，叶盛宁回头，看见了陆家骏那张极不理解的臭脸，“你鬼鬼祟祟的在这儿干嘛呢？”
“没……干嘛啊。”
他懒得逼问，“既然没干嘛那就走吧，老头儿刚发信息来催我们了。”
陆家骏到收银台前排队结账，叶盛宁害怕程屿辞会突然过来，跟陆家骏说到外面等，陆家骏随她便，就任由她去了。
出了便利店，叶盛宁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那层包裹她的失落感并没有很快散去。她站在路边的一盏路灯下，视线空洞的落向便利店的方向。
脑海里不断的回放着程屿辞和那个陌生女孩儿相视一笑的画面。
扎眼又扎心。
酸涩蔓延四肢百骸，让她整个人都开始变得有些麻木。
好在陆家骏并没有让她等太久，结完账，他提着一口袋零食走了出来。到叶盛宁身边，他从里面摸了瓶饮料出来递给她。
是她说不喝的那瓶饮料。
不好拂了他的意。叶盛宁接过，跟他闷声说谢谢。
比她个头还高的陆家骏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别别扭扭的说：“是我应该跟你说谢谢。”
“上次那件事儿，谢了。”
他没提是哪件事儿，但他们都心知肚明。
叶盛宁跟他说没事，不好说出教育他的话，只是微微提醒，“你以后不要和那些*7。7。z。l不三不四的人扯上关系，挺危险的。”
“我也没想和他们扯上关系。”一提到上次他被那群人堵的事儿，他很厌烦的扯了扯唇角，轻啧一声，“上次那件事儿说来话长…”
“唉…算了算了，跟你说多了你也不懂。”陆家骏懒得解释，催着她赶紧走。
两人一同返回，只是叶盛宁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扭头看向那个便利店。陆家骏叽叽喳喳的声音落在耳边，可也并没有减轻她心里的那份失落感。
国庆长假一晃而过，这个短暂的假期让大家都过得无比充实，朋友圈里到处都是他们开心的笑脸。
林嫣然跟父母去了趟海边，在假期途中，叶盛宁时常能收到她发来的漂亮风景图，沙滩、海浪、椰树，还有许多形状不一的雪白贝壳，被当地心灵手巧的阿婆阿公串成项链。贝壳在沿海城市估计是特产，林嫣然一口气买了好多串，每一串都拍过来，问她喜欢哪一串。
叶盛宁还没来得及回复，林嫣然就又迫不及待的发来信息，[算了，好像都挺好看的，都送给你了。]
她对她总是这么慷慨热情。
叶盛宁心里很暖，[你自己留着吧，我不用。]
[林嫣然：那怎么能行！你必须要！这可是我给你的第一份礼物！]
只是看着她发来的这句话，叶盛宁就能在脑海里想象出林嫣然娇蛮的样子，她弯了弯唇，不舍得让朋友的一番心意白费。
[叶盛宁：那就谢谢你啦。]
[林嫣然：那我上学的时候给你！]
[叶盛宁：好。]
和林嫣然聊着天，方蓉忽然走过来敲了敲她的房门，门把手被她拧开时她刚好扭过头去看，方蓉刚从卫生间里洗完澡出来，她身上穿着裸粉色的睡衣，眉眼湿润着看向她，“宁宁，我看消息说过会儿好像要停水，趁着这会儿还没停，赶紧去洗澡。”
叶盛宁点头应着，放下手机，“好，那我马上就去。”
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脸颊两旁，她用毛巾擦了个半干。额前的刘海儿并成一绺一绺，稀稀疏疏。
泛凉的晚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
桌上的书还没来得及收拾，叶盛宁动手理了理，将它们都装进了书包里。书包刚装好，桌上的手机因为信息进来而振亮。
叶盛宁很随意的扫了一眼，接着目光一顿，停留在手机屏幕上方的那条信息上。
[林嫣然：太逆天了，韩老师为什么要安排你跟周远坐同桌啊。]
叶盛宁急忙拿手机点开，发现早在二十分钟前，林嫣然就给她发了信息告诉她座位更换的事，她还发来一张座位图。
上面显示着座位分布，以及每个人的名字。
看到自己的名字和周远连在一起，她心咯噔一跳。
但当她又看见程屿辞的名字距离她山高水远，并且他旁边的那个名字，是请假一个月的司瑶时，悬在半空的那颗心脏像是在无尽下坠。
有种炙闷的窒息感，逐渐将她缠裹。
心底的失落，似乎比那天看到程屿辞与一漂亮女生说笑着同行还难受。
她愣愣的盯着那张图片上的那个名字，用视线丈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萍水相逢，他们果然还是不够有缘分。
国庆假期结束，一切都重新回归正轨。叶盛宁昨晚有些失眠，早上起床精神有些不太好，去卫生间掬了两捧冷水洗脸，下楼吃早餐，遇到了同样需要早起上班的陆平。
她礼貌的跟他打了招呼，“陆叔叔早上好。”
陆平急匆匆的拿了沙发上的公文包正要出门，见她从楼上下来，招呼她说：“起的刚好，你妈妈刚做好早餐，趁热吃完赶紧去上学，别迟到了。”
“好。”
她乖巧应着，到餐桌前坐下吃起早餐。
下一秒。
方蓉急匆匆的从厨房里出来，腰间的围裙都忘了取，赶到陆平面前帮他整理领带，柔和的语气嗔怪，是责备却又温柔，“都多大的人了，领带都系不好。”
“好了好了好了，我赶时间，真得走了……”
陆平往门口走去，只留下一个匆忙的背影。
方蓉就在他身后喊，“路上开慢点，注意安全。”
吃完早餐后，叶盛宁也出门了，她今天走路上学。早晨的风清爽微凉，扑在脸上很舒服，困倦的意识在微风的轻拂下逐渐转醒，她抬手揉了揉眼。
走路上学的学生还是很多的，但大多数都结伴而行，只有叶盛宁形单影只的混在他们中间，她想着昨晚林嫣然告诉她换位置的事情，有些无力的叹了声气。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未来的同桌会是周远，她对他印象不是很好，总觉得这人没有其他同学好亲近。他似乎有些小肚鸡肠，还有点刻板，让她跟这样的人同桌一个学期，想想都觉得好难。
清浅的阳光冒出云层，光线笼罩着叶盛宁娇小的身影，路上断断续续的欢声笑语里，只有她显得心事重重。
校门口的路边开过来一辆黑色轿车，就停在叶盛宁前面的位置，她下意识扭头看了过去，车门被打开，一个女孩儿从车里钻出来。
白衬衫黑短裙，及腰的黑长直，她跟轿车里的人弯腰挥手说再见的时候，那张漂亮的侧脸落进了叶盛宁的眼睛里。
她弯着眉眼在笑，鼻梁高挺，嘴唇洇红。
直到那辆车开走，她才背着书包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叶盛宁落在她身后，视线不受控的往她身上落。她的背影很好看，身材也好，手臂纤细，腰肢盈盈一握，裙摆下方的两条腿又长又直。
就连经过她的学生都悄悄投去目光。
不知道她是谁，但叶盛宁一直看着她背影，心里竟冒出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样不确定的想法才刚冒出头，就被她忽然扬起的俏丽嗓音得到证实。
“阿辞！”
那个熟悉的称呼被叶盛宁敏锐捕捉，几乎就在同时，她抬眼随着那道声音去看。
络绎不绝的人群里，同样只身孤影的少年闻声回头，那张帅气的脸颊暴露在浅淡的阳光里，轮廓利落干净。
前面的女生冲他招了招手，程屿辞似乎也看见了她，勾唇轻笑，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全是着朝气蓬勃的少年气。
叶盛宁落后他们很远，看着少女快步朝他走去，直到两人并肩，一起向校园里走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叶盛宁恍然，终于知道那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那天和陆家骏一起去便利店，和程屿辞并肩而行的女生和今天的这个女生是同一个人。
到教室后，经林嫣然介绍，她才知道，这个女生就是他们班请了一个月假的司瑶。
“你好，我是司瑶，之前有听嫣然提起过你，以后请多关照。”她伸出手大方又自信的跟自己握手。
叶盛宁微愣，迟了片刻才伸出手去握住，也对她微笑，“你好，我是叶盛宁，以后请多关照。”
这场面太正经，置身事外的林嫣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叶盛宁和司瑶一同扭头朝她看去。
只见她笑容明媚，声音轻快：“你们俩打个招呼怎么搞这么正经，就不能放松一点点？”
叶盛宁和司瑶对上视线，相视一笑。
司瑶对林嫣然说：“第一次见面，不太熟，总得正经的打个招呼。”
毕竟刚认识，不太熟。
要讲点礼貌，这是对人的尊重。
“这有什么的，”林嫣然不以为意，“以后咱们就熟了。”
她抬手指着司瑶，“你是我的好朋友。”
又挪过去指着叶盛宁，“你也是我的好朋友。”
最后双手合十，满意的说：“四舍五入一下，你俩就是好朋友啦。”
教室里的座位个数刚好是偶数，现在司瑶回班，偶数变奇数，因为马上就要换座位，所以司瑶临时一个人坐。
她并没有觉得不乐意，大大方方的走到教室后面的空位上放下书包，将里面崭新的课本拿出来放好。
班里有很多同学都热情的跟她打招呼，关心着她的伤势，欢迎她回班。
她都一一微笑回应，说着没事，也说着谢谢。
欢声笑语的生动几乎都围着她，叶盛宁扭过头看去，看见她被班里的同学围在中间，被他们关心的询问着。
想到自己曾经那些以捉弄她为乐的同学，她心里是有点羡慕司瑶的。
“宁宁？”身旁的林嫣然忽然叫她一声。
她回神，对上她有些疑惑的视线，“你想什么呢？”
“没……”
“喏，这个给你。”林嫣然边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只小袋子，里面装了几条用贝壳串成的项链，“上次说了要给你的，你拿着，不许还给我。”
叶盛宁很感动，跟她说谢谢，“我很喜欢。”
“我会好好保存的。”
林嫣然嘿嘿嘿的笑，“你喜欢就好，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希望你以后能天天开心。”
“你也是，要天天开心。”
“大概开心不了了。”林嫣然忽然瘪唇，一副难以接受的苦样，“咱俩马上就做不成同桌了，不开心……”
她说到后面，还苦丧着一张脸哼哼几声。
想到自己的未来同桌，以及和程屿辞之间太远的距离，叶盛宁心里也苦。
安慰着她，“没事儿，就只是一学期而已，还有下学期呢。”
“下学期距离我们太远了，可以忽略不计。”林嫣然说着，忽然也想到这次换座位她觉得最大不公的地方，有些纳闷的跟叶盛宁吐槽，“不过我还是没搞懂，韩老师为什么会安排你和周远坐一起啊，周远那个人太小气了，你跟他坐同桌，不妥妥受欺负吗？”
叶盛宁也没想明白，或许是因为成绩，又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总而言之，座位已经定下来了，她不接受也得接受。
她笑着安慰林嫣然，“没事儿，我到时候不理他就行。”
座位的更换被安排到了下午的班会课上进行，月考成绩单却在早自习结束后被程屿辞从办公室里拿回了教室。
拖他的福，叶盛宁比班里的其他同学提前知道了自己的考试成绩。
情况不容乐观。
总分569，年级排名两百开外，班级排名35。
心凉了半截。
叶盛宁盯着属于自己的那条成绩怔怔发呆，抿紧的嘴唇暴露着她此刻情绪的紧绷。
视线下意识扫过成绩单上的第一名。
那一排数字很漂亮，几乎全满。
手指在手心里抠紧，她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之前的信誓旦旦似乎都成了假大空的话。
叶盛宁感觉到了羞耻，她好想藏起来。
她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林嫣然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她大概知道她为什么心情不好，于是安慰她，“没事啦，只是一次月考而已，不用太放在心上。”
“就是啊叶盛宁，一次月考看不出来什么，下次努力就好了。”段斯昂也跟在林嫣然屁股后面安慰。
“谢谢。”叶盛宁真心的跟他们道谢，“这些道理我都明白的，我自己缓缓就好了，你们不用担心。”
她说着，嘴角扯了个僵硬的笑容，然后转过身去，不再面对他们。
那单薄的背影稍显寂凉。
林嫣然朝段斯昂挤眉弄眼的使着眼色，示意他多说些好听的让叶盛宁开心。
段斯昂哪会这些花样？
于是又挤眉弄眼的跟林嫣然怼了回去。
两人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
程屿辞就看着他们用眼神打架，激情澎湃的鼓着眼珠，谁也不让谁。
他懒洋洋的轻笑，合上手里的书，“你俩……眼睛有毛病啊？”
眼神之间的连接被程屿辞一句话切断。
段斯昂和林嫣然皆是一愣。
前者率先挪开了视线，懒洋洋的手掌撑着脑袋，“没有啊，我眼睛好着呢。”
林嫣然不甘示弱，“我眼睛也好着呢。”
“……”
程屿辞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身旁的两人终于休战，林嫣然垂头丧气的转回身子，视线落向叶盛宁的时候，她颇为同情的看她一眼。
程屿辞也注意到她。
少女挺直腰背的姿势没有变过，单薄的肩背像是被压着无形的巨石，她难受却倔强。
成绩单还没被他粘贴到墙上，修长的手指翻开，他在成绩单的后一截看到了叶盛宁的名字。
难看的分数，堪忧的排名，像一个小丑暴露在他的眼睛里。
程屿辞抬起眼皮，视线再一次落到叶盛宁倔强的脊背上，手指轻点着成绩单的薄薄纸页，在脑袋里思忖着某些事情。
下午的班会课很快到来，教室里透露着即将更换作为的隐隐兴奋。
周围的同学就在叽叽喳喳的聊天。
叶盛宁沉默不舍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将桌上的书啊笔啊全都装进了书包里。
身旁的林嫣然在叹气，“哎，这还是我第一次不乐意换座位，习惯了宁宁坐在我旁边，旁边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叶盛宁被她略带悲伤色彩的话逗笑，“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林嫣然一脸深沉的摇头，“你不懂。”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叶盛宁将书包拉链拉上，教室里的声音有愈演愈烈的态势，她环顾着四周，最终将视线挪到周远的身上。
他背对着自己，仍旧是那埋头刷题的身影。周围的同学都在嘻嘻哈哈的聊着天，只有他自己的那块儿小天地，像是砌着无形的屏障，将他与他们分割开来。
叶盛宁抿紧了唇，她似乎预见了她这学期学习生涯的未来。
还来不及感叹，教室门口就出现了一道颀长的身影，程屿辞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座位表。他将那张座位表贴在黑板上，告诉同学们韩老师这节课要去开会，换座位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处理，“黑板上的是新的座位表，韩老师说按这个位置换。”
他说完就下去了，两条腿大步流星的交叠着，没几步就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新座位表”让所有人都懵了一瞬。
林嫣然近水楼台，转身去问程屿辞这是什么情况。
程屿辞说：“韩老师根据考试情况重新调整了一下，之前假期里传的那个作废。”
“那既然如此，”林嫣然小脑瓜飞快的转动着，抱着渺小的可能性，期待的搓搓手，“那我是不是有机会跟我家宁宁继续做同桌？”
“没有。”程屿辞斩钉截铁。
林嫣然：？
“因为你家宁宁的同桌是我。”
【📢作者有话说】
折某：以后就是我家宁宁。狗头。jpg
……
跟大家解释一下，程屿辞和司瑶只是简单的朋友关系，司瑶有喜欢的人，大家不要多想，程屿辞是属于我们宁宝宝的！
第13章13
◎程屿辞懒洋洋的勾着唇向她挑眉。◎
这句话让叶盛宁都不可置信的跟着回了头，轻薄明亮的光线里，少年懒洋洋的勾着唇角看向她，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也沾染着几分笑意。
毫无预兆向她砸来的惊喜像是一只巨大的手掌将她托上云端，她的心跳快停止了。
捏着书包的指尖紧缩。
她微怔的看着他。
直到身旁的林嫣然传来惊呼，“不是吧，这真是韩老师调整的？韩老师为什么就不多个心眼，再认真观察观察，明明我才是适合宁宁的那个同桌！”
程屿辞懒着腔调，“估计是看你上课不专心听讲，容易影响人家学习。”
“……”
段斯昂在一旁嘿嘿嘿的附和，“同意。”
“……”
座位的调换只动了一小部分。
司瑶回班后，他们班总人数就成了单数，这就说明有一个人会落单，没有同桌。很不幸的是，周远就是那个落单的人。
之前得知自己即将跟叶盛宁同桌时，他还无语了一把，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在叫嚣着拒绝跟她成为同桌，他甚至还打算在位置调换后亲自去找韩老师交流交流，希望能把她换走。
现在座位微调，他不用再去告诉韩明珠这件事了。
他看着黑板上那张新的座位表，看着座位表上自己的名字独占一排的尴尬，下垂着的手不知觉攥紧。
凭什么。
凭什么让他自己一个人坐。
大家都有同桌，唯独他只身一人，这会让他觉得他是这间教室里的另类。
他回头恶狠狠的瞪了眼叶盛宁的身影。
身边有同学将这个话头挑起来，“周远，这学期你一个人坐啊，还就坐在讲台旁边，那可遭罪咯，不知道这学期你要吃多少粉笔灰。”
“不过离黑板近，感觉视觉不太好。”那个男生亲昵的搭着他肩膀，看着黑板上那张座位表认真瞧了瞧，“要我说啊，全班最好的位置应该在这儿。”
男生手指指过去，落到程屿辞旁边的名字上。
“距离黑板的位置刚刚好，不用太仰头，身边还有程屿辞这个大神。”男生一边感叹，无比满意的啧啧，“想退步都难。”
“这个便宜居然被叶盛宁捡过去了，运气也太好了。”
“……”
教室里有陆陆续续的同学开始动起来，挪桌子的挪桌子，搬书的搬书。
叶盛宁也在怔然的片刻里，抱着自己的书包跟着程屿辞到了新的座位。位置前移了几排，在教室正中间，绝佳的位置。
少年肩膀斜勾着书包，手里抱着一叠教科书到新座位上，最上方的那几本是叶盛宁的，刚刚搬书的时候一块儿搬了过来。
他将最上方的那几本书递给她。
叶盛宁接过，说了声谢谢。
程屿辞勾了勾唇，眉眼张扬肆意的跟她说：“客气。”
少年坐下，将桌上的那堆书很随便的理了理。在整理书籍的时候，他的手肘无意间往这边杵过来，碰到了叶盛宁的胳膊。
只是很轻的触碰，却让叶盛宁皮肤微烫。
她不争气的红了脸。
这似乎才有了跟程屿辞成为同桌的真实感，半晌，她微垂着脑袋，将脸藏匿进耳边的发间，很轻的翘了下唇角。
下午有节体育课，换好位置后，大家趁十分钟的下课时间赶到操场。虽然和林嫣然做不成同桌，但她们依旧如同往日那般要好，两人结伴赶往操场。
临走前，叶盛宁往司瑶的位置上看了一眼，拉住林嫣然，“司瑶不去上体育课吗？”
“她不去。”林嫣然跟她解释，“她不是腿受伤了嘛，虽然已经痊愈了，但医生建议还是不要做大量运动的好，所以她就跟体育老师请假咯。”
叶盛宁点点头，很赞同，“那还是好好多休息的好。”
随后，两人一同赶往操场。
她们到操场的时候班里人还没来齐，大家都散乱开来。操场里的篮球场内有人在打篮球，绝大多数同学都围在那儿，不仅有他们班的，也有其他班的。甚至还有一些同学在往那边走。
篮球砸向篮板的声音巨大，震得篮球架都微微颤抖。
叶盛宁和林嫣然刚走到通往操场的阶梯，凭着站在高处，她一眼望过去，看见了篮球场里的程屿辞。
乌金西坠，天边垂暮的夕阳绽放着浪漫的金色。
少年奔跑在球场里，额发被暮夏的风向后撩起，露出那张轮廓凌厉的脸，意气风发，肆意不羁。
不管他有没有进球，周围都有好多人在为他欢呼。
心跳一声比一声重，随着那颗球被他以超远距离投进，欢呼声爆发，那一刻，她的心跳声也跟着达到了高潮。
“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啊程屿辞。”林嫣然在她身边拍手感叹，“就他刚刚那颗超远三分球，这次篮球赛他铁定上了。”
一局还没结束，上课铃就响了。
围在篮球场边缘的学生们败兴离开，人影从密集变得稀疏，视野在被慢慢扩大，她能更好的看见他。
少年单手勾着球，被三四个男生勾肩搭背的围着。他们边走边讨论着刚刚的球赛，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三四个男生脸上都挂着笑。
他也在其中，爽朗的眉眼舒展着，薄唇肆无忌惮的向上翘。
明明都是一样的笑，可只有他最亮眼。
就连身边的林嫣然也说：“也不知道这家伙又要迷倒多少小女生了。”
体育老师在课上也提到了关于篮球赛的事情，每年秋天，一中都会举行一次篮球比赛，同年级相比，每个年级决胜出最厉害的一支队伍，最厉害那支队伍的班级将会获得一面荣誉锦旗，为班级争光。
一中是一所综合性高校，不仅注重知识的提升，还注重对学生素质拓展的培养。
校内甚至还有一支自建的校篮球队。
篮球比赛让校领导重视，体育老师也专门强调了这一点，希望大家能够好好对待。
方队里有男生在笑，胸有成竹的跟体育老师说：“放心吧，咱们班有辞哥，就算是一打五也能赢。”
这牛都吹到宇宙银河里去了，当事人谦虚的表示自己还没那么大本事，笑骂着那个男生，“你这牛是吹爽了，我可就惨了，一挑五，你这么大能耐干脆去掀一中的屋顶吧。”
这话引得周围人爆笑。
叶盛宁也藏在他们中间，偷偷地抿唇笑出声来。她回头看了眼站在最后面的他，男生个子高挑，脸上有漫不经心的笑，勾人心魄。
估计是仗着这会儿人多，她才敢大大方方的将视线落到他身上也没有挪开的意思，清秀的眉温软的弯着。
身边还有些男生在跟着起哄，她看他也笑得开心。
只是没来得及反应的下一秒，程屿辞下意识的将视线偏了过来，穿过人影间的缝隙，他的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到了她的身上。
对视仅用了半秒，程屿辞懒洋洋的勾着唇角向她挑眉。
有点蛊。
唇边的笑意瞬的僵住。
心跳的动静似海啸地震那般强烈的在她心中动荡，翻云覆雨的一顿狂扫，只留下心动的残枝碎叶。
她僵硬的扭回头背对向他，脸颊浮起淡淡的薄温。
她甚至还能听到他身旁的男生勾着他肩膀在笑，“你看啥呢？”
而他像是故意就那么欠的，“要你管。”
脸颊好像更烫了。
体育课就上了二十分钟，剩下的二十分钟体育老师让给他们自行安排。叶盛宁跟林嫣然去小卖部走了一趟，回来时她手里多了一瓶易拉罐装的可乐。
走了一段路也不见她拆开，林嫣然纳闷，“宁宁，你怎么不喝啊？”
“我现在还不渴，想等会儿再喝。”
说话间，林嫣然手里的饮料见了底，目光落到不远处篮球场里的身影上时，跟叶盛宁继续提起了一中的篮球赛。
“一中的篮球赛可有看头了，你到时候一定要好好看看。”
“好。”
“到时候咱们学校的校篮球队肯定会上的，篮球队里的男生个个都是靓仔，特别是篮球队队长，真的超级帅！！！”林嫣然在一旁激动，音调突然拔高。
叶盛宁扭过头看她一眼，不知道她话里的超级帅是帅到什么程度，于是她找了个参照点，“有程屿辞帅吗？”
“有。”林嫣然想也没想就说：“他们俩的颜值，不相上下。”
她说完才反应过来，提溜着一双眼睛看她，“宁宁，你觉得程屿辞帅啊？”
叶盛宁一顿，一颗心脏跳到了嗓子眼，“他……不帅吗？”
“帅。”
林嫣然承认这个观点。
“就是觉得，这个帅字从你的嘴巴里说出来，认可度还蛮高的。”
没有发现她的秘密，叶盛宁松了口气。
“诶，那你跟我说说，跟帅哥做同桌是什么感受？”林嫣然又忽然凑近很多，像听八卦那样问她。
见她一直没动嘴，林嫣然轻轻的拽了拽她的胳膊，撒着娇，“哎呀说说嘛……”
叶盛宁被她弄得紧张巴巴，含糊其辞，“没什么感受……”
实际上她手心已经出了汗。
“程屿辞坐在你身旁，你不会觉得有压力吗？”
“还好吧。”
“那你还挺厉害的，要是我，估计早就炸了。”林嫣然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为什么啊？”
林嫣然说：“程屿辞学习太好了啊，跟他坐在一起，感觉只有被吊打的份儿，当你拿着一张不理想的考试卷子，然而你的同桌却得到一张满分试卷时，你就会陷入自我怀疑，大家都是人，为什么差距会这么大。”
她的语气加上手舞足蹈的动作将这个情况夸张得有些天花乱坠，叶盛宁淡淡的笑了笑，试图将这种夸张的说法削弱，“也没你说得这么严重吧。”
然而林嫣然只是对她摇摇手指，一副“你还是太嫩了”的模样，也不举例实证，只是说：“你以后就知道了。”
下课铃声响，程屿辞和段斯昂的篮球局还没结束。
篮球场边缘依旧围了很多人。
林嫣然赶着要回家，拉上叶盛宁两人一起回了教室。她俩才刚走到教室门口，就与已经背上书包从教室里出来的司瑶撞了个满怀。
“你这么快就走啦？”林嫣然笑她，“都不等等我们一起走的吗？”
“今天先不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她声音轻快，脸上的笑容也娇俏可人，话音刚落，她就从她们身边绕过离开了，还一边说：“我先走啦。”
林嫣然挥挥手跟她告别，然后推搡着叶盛宁进教室，“走啦走啦，咱们也赶紧走吧。”
叶盛宁被她推到了座位上，见她要走，叶盛宁跟刚刚她问司瑶那样问她，“不等等程屿辞他们俩吗？”
“不等了，他们估计还会打很久，到时候我们回去就晚了。”林嫣然说：“你家住的比我们远，我们还是早一点回去的好。”
她既已这么说，叶盛宁也就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林嫣然走后，她开始缓慢的收拾自己的书包，那瓶从小卖部买的可乐还是新的，本来是想给程屿辞的。可是她想一想，觉得自己应该也没有那个勇气能在操场这种所有人都能看见的地方送给他一瓶可乐。
不过……
她还是想送的。
或许，她可以偷偷送。
这样的想法一旦在脑海里产生，便抑制不了冲动。
两只手像是不听使唤，从书包里摸出了便利贴和笔，她在纸上只写了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撕下来贴在可乐上。
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高，每一个鼓点都结实有力，震耳欲聋。
叶盛宁小心的观察着教室里其他同学的一举一动，手指缓慢的伸向旁边空位上的黑色书包。
手指的轻微颤抖，显露着她此刻紧张的心情。
只是她才刚伸过去一点，桌子就被人突然猛地一拍。
叶盛宁被吓了一跳，手指很快的缩回来。她心有余悸的看着去而复返的林嫣然，怔愣的双眼里有害怕被察觉端倪的不安。
“怎……怎么了？”
“刚刚段斯昂给我打了电话，他们篮球局结束了，让我们帮他俩拿下书包，就不回教室了。”林嫣然说：“你帮程屿辞整理整理，我们等会儿一起拿下去。”
“好。”
林嫣然跟她说完这件事就离开了。
提心吊胆的一颗心脏缓缓落地，叶盛宁腮帮鼓了鼓，呼了口气。
差点就被发现了。
有了帮程屿辞整理书包的行动，往他书包里放可乐就要心安理得了些。整理好东西，她跟林嫣然一起赶到篮球场找他们俩。
篮球赛结束，围在球场边缘的那些人也都陆续离开。
操场上人影散乱，熙熙攘攘将夕阳的光线切碎。
叶盛宁总是能在很远处，一眼就看见他。
少年仰着头在喝水，额发被汗浸得湿润，下塌微遮眉眼。他抬手用手指将那些贴在前额的发往后梳，露出干净湿润的眉眼。
仰头喝水时，他的脖颈弧线修长，喉结上下不停的滚动，锋利又性感。
呼吸慢慢变烫，她被笼罩在橙色的夕阳里，忽然觉得好热。
林嫣然拉着她往那边走，她抱着他的黑色书包，每一步的靠近，都能让她的心跳沸腾。
到了他们跟前，叶盛宁将他的书包递给他。少年用手勾住一只肩带，用了点力气往肩膀上一挎。
他勾唇跟她道谢。
“谢了，同桌。”
叶盛宁笑着回答：“不客气。”
那天的黄昏被夕阳灿烂夺目的光染成漂亮的橙色，少年单肩挎着黑色的书包，迎风走在她前面。燥热的晚风吹起他白色衬衫的衣角，意气风发又热烈自由，他偏头朝身边的人笑，薄薄的唇角勾起的浅淡弧度像是逆了轨迹般的往她心头上撞，心跳声与之共鸣，久久不能停歇。
从那一天起，每年的炽烈盛夏，她都会回忆起记忆中的这道干净身影。
也是从那些长久岁月中明白，她记了他一辈子。
第14章14
◎“刚刚是不是受委屈了？”◎
叶盛宁回家后吃完晚饭就回了房间，看着令人头疼的成绩单，她有些灰心丧气。他们班总共只有四十几名学生，而她这次的排名在第35位，可以算是倒数了。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成绩，在浠水高中或许能够名列前茅，但在临安一中不行，在临安一中的一班更不行。
叶盛宁烦躁的抓了两把头发，将那份难看的成绩单放在了书桌上。刚准备翻开书写作业，桌上的手机震动一声。
她半抬起眼皮望过去一眼，在瞄到屏幕上显示的请求添加好友的消息时，她心跳一怔。
解了锁，她点开那条验证消息，在看到留言框里的那几个字时，她有些恍惚。
留言框里写：[我是程屿辞。]
程屿辞居然主动添加了她为好友。
心跳怦怦的像是烟花爆竹的声响，她手指紧张的点了同意。
界面变成了和他的聊天界面，上面还显示着一行灰色小字：“你和他已经是好友了，快来聊天吧~”
很难形容这一刻的心情像什么，叶盛宁呼吸微微发紧，她在想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
如果要打招呼，发文字版的好还是表情包好？
她还在细细琢磨时，对面的人就已经率先出手了。
[程屿辞：图片。]
[程屿辞：同桌儿，你塞我书包里的？]
图片上的东西正是她放学时偷偷塞进他书包里的那罐可乐*7。7。z。l，上面还黏着那张便签纸，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是她故意写的，但没想到会被他认出来。
也太不禁瞒了。
有种被拆穿的羞耻感涌上来，叶盛宁的脸颊在灯光下微微发烫。
[叶盛宁：嗯。]
[程屿辞：怎么不直接给我？]
叶盛宁想到他们打篮球的时候，场边周围一圈的女生，手里拿着矿泉水饮料奶茶等着场里的少年结束战局，她们一窝蜂的围上去。
那场面，有些太过热闹了。
也不知道他今天喝了哪个女生为他准备的水。
叶盛宁手指绷得很紧，打字回复：[叶盛宁：好像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你送水的人太多了。]
[程屿辞：他们一直都这样，其实我也有点招架不住。]
他的文字里透露着一种百般无奈的心情，叶盛宁能想象出那种无奈在他脸上的样子，很轻的翘了下嘴唇。
一直到程屿辞的下一条消息进来。
[程屿辞：不过谢了。]
唇边的笑意加深，她学着他之前的话，发了个“客气”过去。
一夜好眠。
……
周二，轮到叶盛宁做值日。
中午吃完午饭后回到教室，叶盛宁加入了做扫除行列，拿上黑板擦擦黑板，黑板上的粉笔字散成粉末浮在空气中，叶盛宁被呛着咳嗽了几声，她用手捂住口鼻，手上的动作放轻。
只是黑板还没擦到一半，身后就有人开始语气尖酸的责备。
“叶盛宁，你会不会擦黑板啊，粉笔灰全飘我桌上了，你让我还怎么写作业啊。”
叶盛宁回头，看见了身后的周远。
他嫌弃的挥了挥空中的那些浮尘，也将桌上的试卷提起来抖了两下，似乎那上面沾上的是什么特别肮脏的东西。
讲台旁边的位置本就容易被粉笔灰侵占，这是避免不了的问题。
但叶盛宁还是态度诚恳的跟他说了句抱歉。
周远却极度不领情，声音里有种夹枪带棒的嘲讽，“你抱什么歉啊，装好人有意思吗你。”
“我没有，我是真的觉得很抱歉。”叶盛宁小心翼翼的抿唇，“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周远却来劲儿了，语气激动，声音突然拔高，引来了不少人注目，“要不是你，我至于坐这个位置吗，我看你就是存心故意的！”
教室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们身上。
那种刻意的打量，无端的注意，让她想起了在浠水高中发生过的那些让人头皮发麻的事情。就像是被人揭开了伤疤，那些胆小与无助跟海水倒灌似的想要将她硬生生淹没，她不断地奋力往前挣扎，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拉住她的手。
无声的垂下脑袋，像是在为自己留下最后一点颜面。
“周远，你有病吧。”门口忽然传来林嫣然的声音，冒着火气，带着温度。
她大步流星的走到讲台前，将手里两只装满水的水杯放桌上，一把拉住叶盛宁的手臂将她护在身后。
像是小鸡护崽。
那一刻，叶盛宁的鼻尖有些微微泛酸。
“叶盛宁到底怎么你了，要你用这种态度对她，大家都是同学你至于么你。”她气势汹汹，一点也不留情面的大声回怼。
“关你什么事儿？”周远皱眉。
“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叶盛宁是我朋友，你欺负她，那就关我的事。”
眼看这矛盾就要上升到另外一个高度了，叶盛宁想着息事宁人，在林嫣然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说：“算了吧嫣然，我没事。”
“凭什么要算，他还没道歉呢。”
这句话一出，周远可笑的扯了扯唇角，“让我道歉？你想得美！要不是叶盛宁，我现在至于坐到讲台旁吃粉笔灰吗！”
“这位置又不是她给你换的，你要是不乐意就去找韩老师给你换呗，你拿她撒什么气！”林嫣然简直快要气爆了，脾气没按捺住，打算新账旧账一起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一直针对别人，但我告诉你，欺负女生的男生，一定不是好东西。”
教室里有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响起。
“就是啊，欺负女生的男生能是什么好东西……”
“周远好像一直都挺针对叶盛宁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
“周远为什么要针对她啊……”
“不懂了哦……”
“……”
议论声纷纷，直往周远的耳朵里钻。
下垂着的手不知觉的捏紧，周远紧咬着后槽牙，看着林嫣然拉着叶盛宁的胳膊就要从他身旁走去。
他又很快出声：“我不是东西？”
“那叶盛宁呢？”他讽刺的勾着唇角，一副志在必得让对方看笑话的样子，“一个落后小镇出来的凭什么能空降一班。”
他看向教室里的所有人，笑得有些邪恶，“你们应该不知道吧，叶盛宁以前的学校叫浠水高中，浠水镇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你们估计都没听说过吧？”
感受到了身旁人的僵硬，林嫣然生气的朝他吼道：“周远，你神经病啊！”
周远无视了林嫣然的骂声，自顾自的说：“你们说这得给一中塞多大好处才能转来一班啊——”
“又或者……”
“我们的叶盛宁同学，是以某种不正规手段——”
“你们干嘛呢？”
教室门口出现了程屿辞和司瑶的身影。
被林嫣然牵住的手下意识蜷了蜷，只是听见他的声音，她的眼眶就开始微微泛红。
好像有点丢脸。
下垂的脑袋始终未曾抬起，她像是一只蜗牛，不敢向外露出触角。
教室里的碎言碎语也因为程屿辞的到来逐渐平息。
目光掠过教室里的众人，最后落到讲台边始终垂着脑袋的叶盛宁身上，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微皱了下眉，走过去，到她身边。
司瑶也赶忙跟上去。
程屿辞的脚步声她听过很多很多遍，到现在已经烂熟于心。所以当那串脚步声靠自己越来越近时，她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恐惧。
叶盛宁紧咬着唇角，整个身子都紧绷着。
“怎么了？”
耳边的声音清晰低沉。
刚刚发生的事情很不好，叶盛宁并不想让程屿辞知道，也不想让他参与进来。她依旧秉持着“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大家都是同学，没必要把关系搞僵”的心态，正要开口时，身旁的林嫣然却先了她一步。
“我们班的某个人啊，正仗势欺人呢，自己没什么本事还到处给别人乱扣帽子，诋毁别人的声誉！”她语气很重，视线紧巴巴的落在周远的脸上。
程屿辞手抄着兜特别酷的站在叶盛宁身旁，视线从她身上落到周远的脸上。
他淡漠的扯了扯嘴唇，溢出一丝极为嘲讽的轻笑。
落在他脸上的目光是冷的。
“你就这么爱欺负女生啊？”
一个两个全都站在她身边，周远气得脸红脖子粗，下垂着的双手捏成拳，破罐子破摔，“我欺负她怎么了，你是她谁啊你管得着吗！”
“我是她同桌，管得着，”程屿辞从兜里抽出手，极其自然的搭在叶盛宁的肩膀上，微抬着下巴，面露挑衅的看向周远，“怎么，你有意见？”
单薄肩膀被人很结实的一拍，叶盛宁微红着眼眶怔愣着看过去，被薄雾蒙了一层的眼睛里，少年站在他身边，刻骨铭心的深邃眸子里装满冷淡，犀利且压迫。教室里挑高的白炽光线落在他头顶，浑身散发着冷意。
她就快要在海水中再一次淹没，但这次，有人却抓住了她的手。
鼻尖更酸了，她有点忍不住想要落泪。
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轻轻的拍了拍，示意她有他在。
像是一瞬间找到了靠山，叶盛宁有了底气，她吸吸鼻子，声音有点不稳的跟周远说：“周远同学，我并未是你口中的那种人，请你跟我道歉。”
“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太喜欢我，但我自知也并未做让你讨厌的事，如果是因为之前问你问题打扰到你的学习，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以后我不会来招惹你，但你也要向我道歉，你仅凭我的出身就恶意揣测我，对我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凭什么？”周远冷笑，“是因为你，我才被老师换到这儿来坐的。”
他手指重重的点着那个他自己都格外嫌弃的座位，双眼瞪着她，咬牙切齿道：“你才是最多余的那个，你才应该坐这个位置。”
“是我跟韩老师建议你坐这儿的。”
程屿辞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惊讶了一瞬。
就连叶盛宁，都不可思议的看向他。周远更是目瞪口呆，“你说什么？”
程屿辞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你坐这个单人位，是我跟韩老师建议的。”
他抬着眼皮，目光冷淡的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啧了声，唇角淡淡扯着，像是恶魔的弧度，“就是觉得，比起班上的任何一名同学，你更需要好好接受知识的熏陶。”
格外欠的，他强调道：“特别是思想品德那方面。”
“你……”
“你什么你，难道程屿辞说错了吗？”林嫣然补刀，对着周远就是狠狠一击，“你刚刚怎么乱诽谤诬陷叶盛宁，大家可都听到了，你难道还想狡辩吗？”
“就是啊就是啊，周远怎么这样啊？”
教室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开始议论，周远感觉到有很多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之前我就发现了，周远一直看不惯叶盛宁，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人啊……”
“早就说了，周远就是成绩好点而已，人心高气傲的要死，自己比不过程屿辞还天天装学霸，很难评的诶……”
“……”
“……”
闲言碎语的攻击似乎比指着鼻子骂还要厉害，周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恶狠狠的瞪了眼被众人维护的叶盛宁，攥紧拳头冲出了教室。
教室里的风波得以平息。
有很多同学都上前关心叶盛宁，“叶盛宁同学，你没事吧？”
“你别听周远说的那些，他那个人嘴臭一张，别跟他一般见识。”
“……”
“……”
叶盛宁心里很温暖，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被人维护的感觉了，“我没事，谢谢你们的关心。”
这件事也到此为止了，林嫣然遣散了看热闹的同学。
程屿辞也插着兜绕过讲台回了自己的座位，叶盛宁看他的身影，也忙跟着走过去，乖乖的坐到他身边。
刚刚他的维护还历历在目，肩膀上似乎也还有他手掌的浅浅温度。
周围的嘈杂声不断。
叶盛宁小心翼翼的扭头看向身旁的少年，却不小心撞上他看过来的视线。
目光一愣。
她听见他很轻的说：“刚刚是不是受委屈了？”
那是一种安慰人的语气。
褪下去的酸涩又重新漫到鼻尖，但比起委屈，她更在意的是程屿辞会不会因为周远的那些话多想。
手指死死地搅着，她艰难的开口：“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听到什么了？”
有点难以开口，毕竟周远说的话是对的，她确实是靠关系才进的临安一中，她也确实出身没他们好，重组家庭的关系一团糟。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了。
程屿辞也没继续问下去，只是笑笑，安慰她，“算了，听到什么不重要，周远说的，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关切到她难以言喻的情绪，又总是能游刃有余的切断所有令她不舒服的根源。
这一刻，没有谁能比他更好的了。
“谢谢你刚刚帮我。”
“顺手的事。”
“不过……”叶盛宁紧张的捏着手指，每一个字都问得小心翼翼，“你为什么要帮我？”
心脏在怦怦跳，她看向他。
她的目光里，他眉目慵懒着在笑，唇角勾着好看的弧度。少年身子靠着后桌，双臂手肘向后撑着，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教室里的同学在笑在闹，却在他开口的那瞬间，自动消音，幻化作他们俩最动听的背景。
因为他很坦然的笑着，眉眼都好耀眼：“刚刚不是说了，你是我同桌，我得管着你。”
【📢作者有话说】
程屿辞，满满的安全感！
呜呜呜呜我们辞哥真的很好！辞哥真的超绝一男的！
第15章15
◎“你怎么总是喜欢偷偷看我？”◎
下午自习课，各科代表将这次月考试卷发到了所有人的手上。叶盛宁拿到试卷，看着不理想的分数失落的叹了声气。
一班的平均分在600以上，她的总分在平均分之下，在班级里属于吊车尾。
考试结果太不理想。
身旁的人也拿到了试卷，发给他试卷的同学是班里的某位调皮男生，平时跟他关系挺好。试卷发给他时，男生吊着轻佻语调冲他笑：“哟，辞哥，挺稳的啊，这次又是满分。”
程屿辞抬眼看向他，勾着唇，一副散漫劲儿，“怎么，你羡慕啊？”
“我当然羡慕啊，”他这话说得十分轻松，耸肩认清现实，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但我羡慕也没用，我这脑子啊，没你脑子好使。”
程屿辞笑出声来，眉梢微扬，对他这份认知感到十分满意，“不错，还挺有自知之明。”
这人是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男生被他气笑了，手掌拍到他的肩膀上，笑骂道：“你还是个人吗，一点不给我留面子。”
“赶紧自习吧你。”
男生走了，身边没了叽叽喳喳的话语声，只有试卷翻面的声音，窸窸窣窣，倒显得更安静了些。
头顶的电风扇在呼啦啦的转动着，风从头顶吹下来，带来些许凉意。
叶盛宁稍稍偏头，用余光悄悄打量他。
少年嘴角的笑意未减，唇角勾着，是很好看的弧度。侧脸线条优越，勾勒着凌厉却又极具少年感的轮廓。他眉眼都松着，是惬意又放松的姿态。
随便一个角度都是那样的好看。
叶盛宁心里在欢呼雀跃，胸腔里的心跳声震震贯耳。
又是下意识的，她扭头朝他看去。却出乎意料的，被他的视线逮了个正着。
叶盛宁整个人瞬间怔住，微勾的唇角也僵着。
温热的风胡乱的吹着她耳边的发，她忘记了整理。
窗外是蝉鸣响个不停的夏天。
程屿辞微侧着身，一只手撑着额角，眉目舒懒。他就用那双深邃清亮的眼睛看着她，眼尾上挑，唇瓣勾起浅浅的弧度，饶有兴趣又大方逗她，“同桌儿，你怎么总是喜欢偷偷看我，我都抓你好几次了，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他那样的气定神闲，似乎只是在跟她聊天。
叶盛宁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脸颊浮上温度。那些她以为藏得很好的瞬间，原来都被他知晓。
莫名有点心虚，心跳跑得好快，震耳欲聋，轰轰烈烈。
他脸上的笑容灿烂耀眼，意气风发的落进她的眼睛里，在她心中绽开了一束光。
越是那样的从容不迫，叶盛宁就越是心虚紧张。
心跳声在耳边肆意放大，那种一声声的沉重坠感压得她呼吸都快滞住。
直到——
“叮铃铃铃……”
午休的铃声清脆的响起，扰乱这片刻的心悸。
考试出来没多久，叶盛宁就被韩明珠请去了办公室。
她这次考试成绩很差，即便她在去办公室之前做足了心里准备，但当她站在办公室门前时，还是格外的紧张。
走廊里有来来往往的学生路过，他们一些手里还拿着书争分夺秒，一些勾肩搭背的去上厕所。
阳光从他们身上路过，总显得那样青春明媚。
深吸了口气，她抬手敲了敲门，然后很轻的推开。
教师办公室很宽敞，这会儿有很多老师都在，也有很多同学跟她一样被叫来办公室分析月考成绩的。他们手里拿着试卷站在自己的老师身旁，洗耳恭听的聆听着老师的教诲。
叶盛宁放轻了脚步走到韩明珠的办公桌前，冲刚抬起眼看她的老师笑了下。
“老师，您找我？”
韩明珠性格柔和，不是严厉挂的那一批老师，看她到自己面前乖巧的站着，眉梢眼角也染着笑意。
并没有一来就提到这次的月考，韩明珠先是关心道：“来一中学习感觉怎么样？能跟上节奏吗？”
“还行，刚开始挺着急忙慌的。”叶盛宁面露着腼腆，“不过后面有慢慢在适应。”
但想到自己那份难看的成绩。
叶盛宁似乎有点可惜，“但好像适应得有点慢……”
韩明珠安慰她，“适应慢没关系，能有进步就好，这次月考是你在一中的第一次考试，考差考好都没关系，不要有太大压力，老师倒是希望你把这次成绩当做跳板，争取下一次考试能在这个分数的基础上提高进步。”
鼓励的话给予了叶盛宁莫大的信心，她弯唇，重重的朝韩明珠点了点头。
“不过学习呢，也不是靠埋头苦干变好的，找对方法是关键。”韩明珠翻着文件，视线扫过成绩单上的某个人时，目光一顿，话中有话的提醒道：“程屿辞的成绩在我们学校是出了名的优秀，正好，现在他跟你是同桌，你可要向他学习啊。”
脑海里浮现那个人勾着唇角问她为什么要多次偷看他的样子。
从容不迫，气定神闲。
脸颊浮上浅浅薄红。
“不过说来也巧，这次换座我本来是打算安排你跟周远同桌的，没想到的是，程屿辞主动找我微调了下座位。”
叶盛宁一怔，有些不可思议的抬眼，“所以……是程屿辞让我跟他同桌的？”
“嗯。”韩明珠点头，似乎也没想到程屿辞会有这样的举动，笑着跟她说：“程屿辞提出这样的建议，一定是有他的考虑，这样也好，你性格有些内向，坐到他身边学习，老师也放心。”
本以为能跟他同桌是沾了随机分配的光，像是被巨大的惊喜砸中，叶盛宁恍惚了瞬间。
雀跃的心情像是快要冲破天际，咚咚咚的心跳声一直响个不停。
她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现在。
回到教室，程屿辞的座位是空的。
头顶的电风扇还在高速旋转着，摊在他桌上的试卷页脚被吹起，一鼓一鼓，落到了地上。
叶盛宁走过去将它捡起来，很轻的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然后看到了这张试卷上的鲜红分数。
理综，294。
这分数高的让叶盛宁惊讶。
她将试卷放回到他桌上，从旁边扯了本教科书压着，以免再次被吹走。
坐回到自己的位置，她有些苦恼的趴在桌上，思考着如何才能将这令人难受的成绩拯救起来。
侧头枕在手臂上，她看向程屿辞的座位。
在心里琢磨着这么优秀的成绩，他到底是怎么学出来的。
真是越想越头疼，叶盛宁皱眉闭眼，试图平息心里的那股焦躁。但当她再次睁眼时，身旁的空位被人填满，少年扭头看向她，两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的眼睛深邃漆黑，有被水洗过后的湿润，额角也有细密的汗。心跳的那根琴弦像是被人用手指拨了一下。
叶盛宁直起身默默的收回视线，装作很忙的样子收拾着并不算太乱的桌面。
程屿辞看着她手忙脚乱，淡淡的勾了下唇角。
他才刚回到教室，就有几个男生围过来。那几个男生叶盛宁认识，他们经常一起打篮球，在操场的篮球场里迎着傍晚的夕阳奔跑。
他们熟练的跟程屿辞插科打诨，热热闹闹，“阿辞，今晚还打球吗？”
收回落在叶盛宁身上的视线后，他随性散漫的调子才慢悠悠响起，“打啊。”
“你今晚不会是要跟高三的邢原一块儿打吧？”那堆人里有个男生忽然问。
“是啊，”程屿辞朝他挑了挑眉，“怎么？你想一起？”
男生推拒，笑着摆手，“我就不来了，大神局，小弟我不配。”
程屿辞轻笑，淡淡的扯了下嘴唇，下意识的朝叶盛宁那边偏了些视线，发现她没有再向以前那样鬼鬼祟祟又小心翼翼的偷看他了。
这是害怕了？
唇角扯得更深了点。
他笑着跟那个男生说：“菜就多练。”
他们这一堆人都玩儿的很好，开玩笑也不会恼。几个男生笑作一团，跟着程屿辞附和，“听见没，大力，说你菜呢！”
“菜就多练，别到时候丢咱班的脸啊……”
被叫作大力的男生笑骂着一巴掌拍过去，“滚吧你，你也菜！给老子练！”
“……”
“……”
一个下午过得很快，转眼就快要临近放学。
这几节课的老师都对这次的月考试卷做了简单的评讲，在郝多方的物理课上，叶盛宁终于明白过来，当初林嫣然在她耳边说“郝多方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是什么意思。
这次的物理试题是郝多方老师出的，题干千奇百怪，但最后分析出来的知识点却格外的简单，可以说踩坑题，大家一踩一个准。
只有程屿辞，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了个满分。
叶盛宁看着卷子上到处都是的红叉叉，身心疲惫的叹了口气。她在心里想，慢慢来吧。
放学铃声敲响，教室里死气沉沉的安静逐渐变得活跃，动静不小，说话声也在任课教师走出教室的那一刻变得更大声起来。
叶盛宁整理着课本和今晚要带回家的作业本，将桌肚里的书包扯出来装好。
嘈杂的教室里，她忽然听见一道女生从远处传来。
“程屿辞。”
叶盛宁下意识扭头看去，司瑶背着书包正往这边赶，最后到她的桌边停下。
她看到她，跟她颔首打了个招呼。
叶盛宁也礼貌的扯了扯唇角。
然后她听见她对程屿辞说：“放学我能去看你打篮球吗？”
程屿辞很大方，“想去就去呗。”
“好啊，”司瑶脸上笑意浅浅，“那我去给你加油。”
见他在收拾书包了。
司瑶又说：“那你快收拾，等会儿我们一起走。”
程屿辞饶有兴趣的扬眉，轻啧一声，“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那不然呢？”司瑶催促着，“哎呀，你赶紧的吧！”
“我先去外面等你。”
程屿辞的动作并没有加快，他将最后两本书放进书包里，然后站起身向后甩到肩膀上。视线轻描淡写的掠过身旁的女生，她似乎有点走神。
倾身弯腰，程屿辞曲着手指在她桌面上敲了两下。
叶盛宁听见声音，被吓了一跳。
目光里有茫然，她一扭过头就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心跳跟跑丢了似的。
捏着书包的指尖不由自主的攥紧。
呼吸清浅，她甚至还能闻见他身上的淡淡香气。
实在是太近了，叶盛宁往后缩了缩，“你……想干嘛？”
程屿辞勾唇，眼睛里像是藏着星辰，“没想干嘛，就是提醒你一下，放学了赶紧回家，别走神想试卷难题了。”
他说完就直起了身往教室外面大摇大摆的走，唇角的笑意未减。
叶盛宁在他身后抿唇，目送着那道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口。
她心里有点苦涩。
林嫣然被段斯昂叫走了，今天她一个人回家。
暮夏的黄昏，天边染着橙色的夕阳，暮霭沉沉，金黄色的光芒笼罩着校园。宽阔的篮球场里，有一堆人正激烈的在打篮球。
他们你追我赶，意气风发。
叶盛宁一眼就看见了程屿辞，夕阳笼罩着他矫健的身姿，少年运着球躲过三四个人的防守，起跳上篮。
篮球场边缘响起热烈的掌声。
少年的脸一半被浸泡在光里，一半被光线勾勒，轮廓锋利清晰，唇角勾着肆无忌惮的笑，张扬生机。
叶盛宁也发自内心的为他开心。
弯唇的那瞬间，她在篮球场边缘看到了司瑶，她亭亭玉立的站在那儿，笑着给他们鼓掌。
心里有点发空。
就在她刚想转身朝校门口走时，叶盛宁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叶盛宁。”
她扭头，看见了陆家骏。
他单肩挎着书包，吊儿郎当的朝着她走过来，很意外的看着他走到自己身边，“你怎么……”
估计是今天心情不错，他笑着，“走啊，一起回家呗。”
“哦。”
她慢吞吞的跟在他身后，扭头朝着篮球场的方向看一眼，却被他转过头来提醒，“你走快点啊，看什么呢。”
叶盛宁收回视线，手指捏了捏书包肩带，“来了，你别催我。”
这会儿篮球场那边刚打完一局，中场休息，程屿辞面颊布满汗液，胸口微微上下起伏着。
他走到球场边，弯腰拿起地上的矿泉水，拧开仰头灌着，喉结上下滚动。
“程屿辞。”司瑶走过去递他一瓶水。
程屿辞却向她挥了挥自己手里的，示意不用。
司瑶却说：“这瓶水不是给你的。”
程屿辞：？
“你帮个忙，帮我把它递给邢原。”她说着，视线忍不住往篮球场里另外的一道身影看去，唇角有羞赧的笑意。
邢原就是那个高三学长，一中的篮球队队长，这次的篮球赛他也会参加。
“你干嘛不自己给他？”
司瑶无奈，“你见过他收女生的水吗？我这不也是没办法……”
她楚楚可怜的眨眨眼，“你就帮帮我呗。”
“所以你刚刚在教室里说想看我打篮球是假的，原来另有目的啊？”程屿辞终于渗透其中奥义，啧了声，笑着夸赞，“班长，妙啊。”
司瑶懒得跟他扯，直接一句话，“所以你帮不帮？”
程屿辞无奈的笑，“帮你递可以，收不收就不关我的事了。”
“OK！”司瑶俏皮的跟他眨眼，催促他赶紧去。
程屿辞接过她的水就要转身，视线却扫过远处的某道清瘦身影。
她身旁跟着一个男生，两人相伴着朝校门口走去。
他微眯着眼想看清那个男生，却在他侧头看向身旁的女生，并且抬手帮她整理肩膀上的书包肩带时皱了下眉。
与此同时，女生也侧头看去。
他几乎一秒就认出，那是他的同桌，叶盛宁。
【📢作者有话说】
折某：必须要让某个人感受一下什么叫做醋一下。
第16章16
◎她始终只是局外人◎
叶盛宁并没有看见程屿辞朝这边投来的视线，她跟在陆家骏身后，闷闷不乐的朝校门口走去。
天际散漫着绮丽晚霞，晕黄的光落下，拉长了少年少女鲜活的身影。
程屿辞看着他们走远的身影，在原地愣神。
“程屿辞，”司瑶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在看什么呢？”
游神的思绪被打断，程屿辞颤了两下眼睫，他收回目光，眼睛里浮现司瑶疑惑的脸。
“没事。”
说着，他举了举手里的那瓶矿泉水，侧身朝着邢原的方向去。
刚刚在篮球场看到的那一幕让叶盛宁有些心不在焉，她的步伐不快不慢，但始终落在陆家骏身后。
有点像小跟班。
就这样走了一段路，陆家骏受不了了，转身看着后面慢吞吞的叶盛宁，皱眉控诉道：“叶盛宁，你是蜗牛吗？”
叶盛宁微顿，抬起眼皮看他。
少年眉宇间有几分不耐烦。
叶盛宁抱歉的跟他说了声对不起。
“走那么慢干嘛，你喜欢当我小跟班啊？”他语气有几分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