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昙一边扶着燕琛一边警告他, “不要全压在我身上。”
燕琛听进去了,努力控制身体不打摆子,少给纪昙添麻烦。
纪昙很难扶着比他高一个头的燕琛走多远。
附近有个倒闭的空店铺, 纪昙让燕琛坐在冰凉的台阶上等他通知苏辞镜过来。
早秋的晚风不是很冷,燕琛坐在下两节的台阶, 不知怎地越吹越燥。
纪昙往上坐了两节, 掏出手机给苏辞镜打电话。
苏辞镜手机常年不关, 接通也很快。
“怎么了?”苏辞镜气音压得很低。
纪昙敏感地问道:“在工作?”
苏辞镜“嗯”了声, 似乎掌心还拢着收音, 静谧的只有苏辞镜浅浅呼吸传来。
“你现在在哪儿?”不是要和燕琛去悦澜跟荣诺谈合作, 怎么没和燕琛在一块。
纪昙掠过比自己低两个台阶的燕琛,两个台阶似乎无处舒展地安放燕总的大长腿, 别扭地动来动去。
一直在调整自己坐姿的燕琛听见纪昙的询问转过了身。
燕琛转动幅度太大导致身体失衡,下意识握住纪昙的小腿,连忙道:“我在这儿。”
纪昙挣了挣燕琛桎梏在小腿上的炽热手掌,没挣脱,燕琛好像晕得更厉害,不由自主把头靠在纪昙的膝盖上。
苏辞镜也听到了燕琛的声音, “燕总在你旁边?”
纪昙也“嗯”了声,“他喝醉了, 让我给你打电话。”
苏辞镜追问, “你们现在在哪儿?”
纪昙环顾周围报了几个显眼的标志, 还顺手给苏辞镜发了个定位。
“团团,你抬头看看旁边是不是有家酒店?那是燕总家里的产业, 你带他过去等我一会儿好不好?我这边还需要两个小时才能处完。”苏辞镜事无巨细地交代道。
纪昙皱眉看了眼远处金光闪闪的五星级酒店,又看了眼不停地交换双腿姿势的燕琛,语气不善, “他醉得太厉害了,我弄不动他。”
“那团团自己去,外面很冷酒店暖和些,不要冻到自己。”苏辞镜丝毫没把老板的命当命的意思,“定个高层临街的,在房间里面看他几眼,不要让他随便被人带走就可以了。”
“宝宝抱歉,你照顾好自己,不用太管他,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纪昙隐约听到苏辞镜那边传来破门声以及男人的哭泣声,没再多说什么,挂掉了电话。
纪昙一动,燕琛就察觉到了,摇摇晃晃抬起头,“你要去哪儿?可以带上我嘛。”
不太可以。
“你往上坐坐。”腿伸不开就非要憋屈地坐在最下面的台阶,纪昙不耐烦道:“你知道难受,就不知道动动吗?”
都快拧成麻花了。
燕琛觑着纪昙的脸色,慢腾腾地往上移了一个台阶,一双大长腿跨过三个台阶终于得到舒展,略微的地位正好和纪昙齐平。
“你很冷吗?”燕琛昏昏沉沉看着纪昙戴上卫衣帽子拉紧抽绳,又将双手缩到袖子里,诚恳道:“我可以抱着你帮你取暖,当然我现在有点晕,你可以小小地扶我一下…”
纪昙眼刀飞过去,言简意赅,“滚!”
燕琛坚强地抱住自己,挣扎着不让自己在冷风中摔倒在地头磕在台阶上。
纪昙眼看着燕琛晃着晃着就倚在自己身上,安静像是做了坏事但保持沉默的金毛,烦躁地吸了两口奶茶。
“能给我喝一口吗?”燕琛意识溃散到不知道自己完全贴在纪昙身上,以为自己只是偷偷地坐近了些,悄悄地借用了点纪昙的力气,且没人发现。
燕琛口干得厉害,身体里的火气也越烧越热,好像要把他这个人烧到挤不出一点水儿,商量道:“就一口。”
纪昙不想听醉酒的燕琛絮絮,径直把手里还有大半的奶茶塞进燕琛手里,“闭嘴。”
燕琛大口吞吸着凉透的奶茶,燃着火星子的喉管和肺腑短暂得到缓解。
纪昙不是很想管燕琛,然而苏辞镜让他把燕琛扔到这里不管也不是很现实。
于是纪昙一边不耐烦一边在冷风中等着苏辞镜过来接人。
纪昙给自己剥了个棒棒糖。
甜食增加身体热量。
燕琛喝完奶茶,不聚焦的深眸盯着纪昙轻轻蠕动的殷润唇肉,像是嘬吸着什么美味,细碎的水声不打招呼地钻进燕琛脑海深处勾动着不太灵敏的神经。
燕琛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能给我吃一口吗?”
“不能。”纪昙直接拒绝道:“就这一根。”
燕琛喝醉事多但不胡搅蛮缠,干巴巴“哦”着。
那声音怎么听怎么凄凉。
纪昙当做没听见,并没有施恩地掏挎包里第二根棒棒糖。
“呦,燕总也在。”轻挑的男声从纪昙头顶掠过。
纪昙抬头扫过吊儿郎当的来人,狭长绯红的眼眸透着酒色的迷离。
纪昙脸色掉到谷底,又来一个。
燕琛本来就难受,看见酒席上灌他假酒的谢京鸢就更难受,不想见人地把脸转了个方向,埋在纪昙肩窝当鸵鸟装死。
纪昙没推开燕琛,跟醉酒的人讲本身就是非常不智的行为。
燕琛不太过分,纪昙就当燕琛不存在。
谢京鸢似乎也被酒精灌得神经兴奋,不依不饶道:“燕总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见到我?背着我约荣诺的人,我不过让你多喝了几杯就结仇了?不至于吧,燕总,这事是你做得不地道。”
谢京鸢也坐了下来。
坐在纪昙的另一边。
燕琛主打消极抵抗,冷暴力对待谢京鸢。
燕琛很难和人有正常的沟通,可能是语言发育期时父母在闹离婚,双方各玩各的没人顾暇他,语言系统没建立完善。
当初两边闹得很厉害,佣人时时刻刻担心什么时候被解雇,没人上心燕琛。
燕琛常常跑到别墅公共区域的小花园玩,里面有很多小朋友,不会讲话的燕琛显然是会被排斥的那个。
燕琛因此越来越不爱说话,长大了情况有所好转,但还是留下不想和人交流的毛病。
燕琛现在不想会谢京鸢,只是觉得自己嘴笨,而且自己又喝了酒,肯定吵不过他,白白落了下风。
谢京鸢见燕琛不他,自觉没趣,开始和纪昙说话。
“我见过你,你是苏辞镜的男朋友。”谢京鸢长眸微眯,“你知道你男朋友现在在干什么吗?”
纪昙嘴里含着棒棒糖,软腮鼓起,眼风都没给谢京鸢。
谢京鸢好奇地戳了戳,纪昙脸颊又软又嫩,下面的棒棒糖却是硬硬的。
很奇妙的触感。
纪昙扭头瞪了过去,舌头勾着棒棒糖划到口腔另一边。
谢京鸢丝毫不觉得自己举动过分,显然他自己现在也意识不到。
“他现在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谢京鸢拽了拽纪昙的胳膊,满脸都是“你快问我他跟哪个男人在一起。”
纪昙没心情问,也没有那个好奇心。
谢京鸢表达欲旺盛,纪昙不问,他都兴致勃勃地说了下去,“你认识俞青旭吗?苏辞镜从酒桌上中途离开,就是去他那里了。”
谢京鸢大概今天时运不济,无论他怎么口舌生花,在两个不解风情且没有好奇心的人身上各种碰壁。
纪昙不言不语地看着谢京鸢。
谢京鸢有点恍惚地望着纪昙清浅冷润的琉璃眸,智丝丝缕缕抽剥,无知无觉道:“你好漂亮。”
纪昙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去。
纪昙无动于衷,一直装死的燕琛听了个真真切切。
像调戏。
燕琛顶着酒气晕开大红脸,为下属保驾护航,“你别碰他。”
燕琛费力地扒开谢京鸢揪着纪昙卫衣袖子的手,老母鸡似地张开翅膀圈住纪昙,呵斥谢京鸢,“离他远点。”
谢京鸢纠缠不休,手不停闲地拨了拨纪昙从卫衣帽子露出的小卷毛查户口般问道:“你会不会做饭,你会洗衣服吗?你愿不愿意待在家里老老实实生孩子?”
什么都跟什么啊?
523都气笑了,“你给主角攻包办的死对头文学的死对头,确实,喜欢‘贤夫良父’这个人设立得很稳,但是让主角攻生孩子就太过分了吧。”
“强人所难!”523幽幽道:“投资人不会投一大笔钱让消费者看一个男人十月怀胎的生产过程的。”
纪昙从卫衣袖子露出两根细白的手指,摘掉嘴里的棒棒糖,“他喝醉了。”
喝醉人的话也能信?
否则苏辞镜不会指天誓地地保证不会打扰他,后半夜偷偷钻进房间非要拉着他来一次。
“这些都不会啊。”谢京鸢宽容道:“没关系,好好当个富太太也可以,你有什么爱好吗?比如美美容、练练瑜伽、跳跳舞……”
“闭嘴。”纪昙蹙眉将手里的棒棒糖塞进谢京鸢滔滔不绝的嘴里,耐心告罄。
523幽幽插了句,“很久没见过这么纯正的死直男了。”
“要是你设计的人物代码,记得删了。”523中肯道:“现在市场不吃这款。”
谢京鸢口腔闯入温热黏腻的棒棒糖,就像是纪昙漂亮清透的眼睛流淌出来饴糖似的眸光,具象化地被他吞吃到嘴里。
谢京鸢的呼吸一下子紧促起来,密密的糖汁覆着味蕾滑入咽喉。
又香又甜。
纪昙见谢京鸢闭嘴,没两下在包里翻出第二根,剥开糖纸吃起来。
目睹全程的燕琛不流利的语言系统更加紊乱,“他吃你吃的棒棒糖,你不给我吃,你还有第二根。”
燕琛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指责纪昙把自己吃过棒棒糖给了谢京鸢,还是指责纪昙最开始拒绝了他要吃棒棒糖的要求,还诓他只有一个。
燕琛生气地控诉道:“你骗人。”
纪昙烦都要烦死了。
燕琛开始上手扒纪昙嘴里的棒棒糖,“我也要吃。”
纪昙无可奈何张开了嘴。
燕琛得到被纪昙舔过一圈的棒棒糖就急忙放进嘴里,泛着酒气的深邃眸子努力和抢占先机的谢京鸢对峙。
即便这样燕琛仍旧不高兴道:“他吃的棒棒糖上面你的口水比我吃的这根多。”
纪昙:……
“放开我。”纪昙推开越凑越近的两个人,脾气不好道:“都离我远点。”
纪昙抽身往上做了几个台阶,没有支撑的两个醉鬼不约而同摔到台阶上。
523也有点受不了,“苏辞镜去哪儿了?他就这么忙?”
纪昙舔了舔唇肉残留的糖渍,又拉了拉帽子,含混不清道:“谁知道。”
苏辞镜现在确实是跟俞青旭在一起。
准确来说是被燕翰山叫过去处俞青旭的事情。
俞青旭之前的工作是个小职员,被燕翰山看中以后大肆追求,公司渐渐有不好的声音响起,俞青旭因此辞了职。
他现在的工作是在酒吧送酒。
今天好巧不巧被几个富家子弟缠上,俞青旭躲在厕所给燕翰山发了求救信息。
燕翰山对俞青旭失去兴趣不假,但是俞青旭那张跟初恋相似的脸也很难让他完全割舍。
苏辞镜不仅要替燕琛谈合作,还要见缝插针地去处老板父亲的私事。
还不能不去。
因为俞青旭今天惹到的是以赵浩匀为首那帮小团体纨绔。
苏辞镜让保镖将那几个嚣张得不行各家少爷请走,站在房间不远处对衣不蔽体的俞青旭客气道:“这是您的衣服,换好之后我送您回家。”
俞青旭伸出条携着几条伤痕的胳膊去接。
苏辞镜已经将手里其中一个礼袋放到距离俞青旭不远的床上。
“谢谢。”俞青旭去接的胳膊顿了下,拐了个弯儿谨小慎微地将袋子拉到身边,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