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立即兴奋地哇哇叫了起来,小屁股还开心得一扭一扭的,看得韩深也忍不住弯起嘴角,朝着小圆屁股轻拍了两下:“就这般高兴?”
韩深说着也随之望出窗外,回京十余载,他又身兼东厂督主,眼前的热闹景象他自是看过无数次。
只不过从前是策马而过,即便身后随从无数,亦是孤家寡人。
深入骨血的恨意早已让他对一切麻木,上苍无德却留了他这条命,他清楚自己想做什么,该做什么,只要能为陆氏一族报仇雪恨这便够了。
可现在怀中坐着暖融融的小团子,吱哇叽咕同他碎念着街市中的新奇见闻,韩深才知道,原来有个小人儿相伴是这般愉悦。
于寒夜中飘零的孤魂野鬼,突然尝到了久别的人间烟火,眼底深冷的寒意也随之消融,晦暗深邃的眸子也染上一抹亮色。
韩深嘴上说着小崽子没见识,上个街就乐成偷油小老鼠,同时抱着崽利落跳下马车。
崽只觉得一阵风刮过鼻尖,爹就抱着他稳稳落地了。
崽高兴地拍起小白爪,一副还想再来一次的小模样,一抬头发现爹已经从一旁的摊子随手拿了个木头面具戴上了。
崽“哇喔”一声:“宝也想要!”
韩深嫌这面具边缘打磨得不够光滑,随手扯了串糖葫芦转移小崽子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裹着糖的红色串串一下就让崽顾不上什么面具不面具的了。
等他啃上糖葫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也嫌弃戴面具不便吃东西,不再想要。
父崽俩就这样开启随手秒货模式,福贵和杨全跟在后面,亦是一身深褐色的粗布袄子,一个付钱一个装货。
一行四人,除了被抱在怀里的小童看着过分白净俊俏,其他三人倒是不算显眼,然而只崽一个也足够引人注目。
不论在哪个摊子驻足,都要被商贩们夸上一句,且还明显听得出并非习惯性的客气嘴甜,韩深掩在面具之后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不过这崽实在太馋了,见什么都想吃,这街边摊贩做出的小玩意看着吸引人,实则味道不过尔尔。
小崽子的小身板尝两口吃个新鲜还成,多吃自是有伤脾胃。
是以韩深没买几样就拐到另一侧,并将被小崽子吃得黏黏糊糊的糖葫芦趁机丢给杨全,嫌恶地要来帕子给崽及时擦干净。
崽也是个爱干净的,吃了会儿感觉不如想象中好吃,而且实在费牙,便顺从地配合爹的伺候,一双琉璃珠般澄澈的深蓝眼瞳继续四处看着。
虽然街市上卖的远不如他在上一个世界玩过的,但也够他瞧个新鲜,看个有趣的。
尤其是看到一个猎户,扛来了不少山鸡野兔和一些崽认不出的皮子。
崽的目光一下就被猎户手边的木头笼子吸引了,抽出已经擦干净,但还在被爱洁的亲爹反复擦拭的小白爪指了过去:“爹爹~宝要狗勾!”
韩深头都没抬,便让杨全去看。
对他来说只要小崽子不是要吃乱七八糟的,都是可以随意满足的小事。
“手还没擦干净呢,别乱动。”
杨全过去看了,很快又回来禀道:“爷,笼子里装的是狐貍。”
狐貍这玩意天性就不容易被驯服,而且杨全看那狐貍不是刚出生的小崽,这般大小的就更难养熟了。
且白狐本就不算稀奇,因着白色珍奇异兽自古被视作祥瑞,宫中兽园里白毛的多得是,白孔雀、白鹿、白马、白象、白豹……连白色的龟都有。
宫里的白狐少说驯养了几代,是比看门狗都要温驯的,这种白色野狐貍实在不值当往回买,而且杨全瞧着还病恹恹的。
买回去不仅容易养不熟,还容易养死了惹小主子伤心。
韩深也是这般想的,而且他还多了一重挑剔,狐貍味道可比小狗重多了。
是以虽抱着崽往前走了两步,但也只是站到摊子前稍作停留:“这是狐貍,可不是狗,爹听到狗叫声了,带你去前面的摊子看看?”
说着就要抱崽往前走,崽却趴在爹的肩头,依旧看向木头笼子里的小狐貍。
笼子一看就是猎户随手钉的,很小一个,小狐貍趴在里面既无法四周转圜,也直不起身,被迫趴在里面一动不动。
原本像是在睡觉的小狐貍,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朝崽“啊呜”了一声。
崽拍打爹的肩头:“宝想要介个鸭!”
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不,你不想要,你想要小狗,看,那边有只白色的。”
崽这会儿再迟钝也反应过来,爹就是不想给他买小狐貍,明明刚才都要给他买的。
稚·toopy·小猪乔治·趴趴·乔哪里是这么好忽悠的?
原本就趴爹肩头,猴化起来不要更方便,小胖腿往爹腹肌上一蹬,整只崽就要现场表演个大变活猴。
韩深是真的服了,先是头皮一疼紧接着便是眼前一黑,要不是这小坏崽比瓷娃娃还娇贵,身上一碰一个印子,他一定会狠狠地从头上薅下来。
小猴崽爬到一半还嘟嘟囔囔:“小福腻小福腻!宝要小福腻!”
周围人见到,差点以为父子俩是当街耍杂技卖艺的,纷纷驻足观看。
就在这档口,一名身穿紫衣的少年郎骑着骏马飞驰而来,所到之处俱是惊叫连连拔腿躲避。
闹市纵马的少年非但没有收敛,还将百姓们慌张逃窜当成乐子看,大笑着将马鞭挥得噼啪作响,身下的马儿只得继续提速。
杨全虽护在父崽身前,实则腿肚子已经开始抽筋,福贵是知晓掌印又被小主子缠上了,是以一开始就以一夫当关之势挡在几人前方。
甚至在马到近处时还上前奔迎了几步,一个腾空而起便拽住飞扬的马鞭,连人带马被他扯了个人仰马翻。
福贵落地站稳,身后刚好是个已然吓傻的三岁小娃,一个黑胖女人大哭着上前将孩子扯进怀里。
女人的摊位稍远,孩子溜出来玩,没曾想险些死于马下,好在虚惊一场,女人抱住孩子缓了两口气,正想感谢恩公。
但看到地上躺着的华服少年就知对方出身不俗,怕是他们一家老小的命都不够赔的,顿时哭都不敢大声,抱着孩子哆哆嗦嗦跑开了。
崽专注折腾亲爹,茫然抬头时眼前景象已然大不相同,福贵一身冷肃之气站在不远处,脚边多了个满地打滚的紫衣人,以及一匹正在打响鼻的枣红色大马。
“呀?”崽好奇歪头。
韩深将小坏崽按回怀里,隔着一寸空气狠狠弹了个脑瓜崩:“有你什么事!”
“啊啊啊疼死我了!腿断了!定是腿断了!”身着紫色华服的少年郎已经沾了一身粪土,不过他显然已经疼得顾不上这些。
同时间,华服公子驶来的方向又来了一行带刀护卫,察觉自家少爷出事立即加快了速度。
“五爷!!!”为首之人下马便急声叫到。
华服公子咬着牙伸手指认:“是他,就是这个人将我拽翻在地,陈四给我抓了他!”
话音未落,紧随而至的几名护卫也纷纷亮刀。
福贵没接到掌印的命令,自然不会乱动,只是摆出迎战的姿势,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
陈四见他不仅不束手就擒,手上招式还颇为凌厉,让他越发没有把握,当即大喝:“还敢抵抗?可知我们五爷是谁?!”
话音一落,地上华服公子也适时狂妄一笑。
身穿粗布袄子的高瘦青年果然停下动作,不过没等陈四再放狠话,青年身后冒出一张雪团儿似的小脸蛋,奶声奶气好奇问道:“谁鸭?”
青年立即侧身给小娃娃让出位置,并对身后戴着面具的男人弯身行礼:“扰到小公子,是属下无能。”
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转到父崽身上,只见小娃娃长得虽然极为灵秀可人,但二人身上的衣着也仅比侍从好上一点,实在不似能与华服公子有相抗之力的,不少人都为三人捏了一把汗。
不等韩深摆手,崽子先学着亲爹往常那般挥了挥手,然后双眼亮晶晶夸道:“贵贵,你好厉害!”
韩深隔着面具微皱了皱眉,啧,小东西实在没什么见识。
崽子赏罚分明,夸完福贵,白嫩的小手指又分别指向一旁的枣红色大马和地上的断腿“五爷”,用软乎乎的小奶音给出评价:“马好,人坏,摔得对!”
华服公子正打量韩深,总觉得身形气度有些眼熟,神色稍显迟疑,听崽这么一说顿时怒火中烧:“你个小兔崽子!也敢编排本少爷?!”
话音未落,面具之后传出一声冷笑:“咱家以为是谁呢?原是将军府五公子。”
地上的断腿公子原本还在迟疑,闻言就是一哆嗦,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韩深尚未出手,杀意便蔓延开来,遮了大半张脸的木头面具被一道无形的气劲轻而易举震碎,周围人俱是一惊,热闹的街市骤然便陷入死寂。
其中最为吃惊的还属崽子,毕竟木头面具就是擦着他的肉脸蛋裂开的。
谁能想到爹会突然变成炮仗,说炸就炸啊?
虽然一点没嘣到他吧,但也太猝不及防了,崽子被吓得一个扭身飞蹿,两下便踩上亲爹的肩膀,熟练爬到亲爹头顶。
韩深:“……”
崽子爬到头顶,视角刚好对上小木笼里的狐貍,想起正事立即薅着爹的耳朵,从坐头顶改为骑脖颈。
“爹爹~爹爹~小福腻小福腻!~”说完不等亲爹反应,捧着亲爹的脑瓜顶就是啵唧一口,小奶音变得越发甜腻,“谢谢爹爹给宝买小福腻~宝坠爱你啦~”
韩深暗自咽了十几口气,还是没忍住翻白眼似的瞪向头顶的小崽子,咬牙低吼:“谁答应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崽撅嘴:宝都谢过了,不答应可就不礼貌辣!
炒鸡炒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