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陌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沈君尧。

他此刻被灵息会设下的重重封印困住,分明被压制着，但他周身缭绕着翻滚不息的黑雾，仿佛一头即将破笼而出的猛兽,随时准备将一切吞噬殆尽。

正是那些黑雾，让陈陌如坠冰窟。

陈陌其实不止一次见过沈君尧在战斗时散发这种诡异的黑雾。以前他曾经问起过,沈君尧解释说,这是一种毒雾，是他的攻击手段之一。那时的陈陌没有白泽的传承记忆，根本从未怀疑过有什么不对。毕竟对于蛇来说，用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然而,在白泽的传承记忆中，这种黑雾却是如此熟悉而危险,它们是饕餮的标志。

饕餮以吞噬为生，力量的积累全靠不断吞噬和同化其他生物,越是强大的存在,饕餮就越渴望其力量。

神兽白泽，在人类和其他生灵的眼中,象征着智慧与威严,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

但在饕餮眼中，祂们却是顶级的猎物。成年白泽的力量极其强大，饕餮根本难以对付,因此祂们往往将目光放在那些尚未长成的幼兽身上。

这些白泽的后代拥有纯正而强大的血脉,却因年幼而不足以抵抗饕餮的掠夺，对饕餮而言,他们是不可多得的、梦寐以求的“美味”。

陈陌的心不由自主地紧缩起来,他无法将眼前的沈君尧与传承记忆中那个危险的天敌联系在一起。

新婚的甜蜜，前世今生的羁绊,那些沈君尧为他挡下无数险境的经历，都像一根根丝线紧紧纠缠在他心头，让他不愿轻易相信眼前这个残酷的事实。

“怎么可能？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他在心底试图说服自己，声音却不由自主，带上了几分惶然。

“饕餮的气息不会出错。”新我意识冷静地提醒他，口气已经带上了与生俱来的敌意。

“白泽全知全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们虽然并非纯正的白泽血脉，很难完全继承父辈的实力，不过对于天敌的识别，却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本我不甘心地反驳：“可他是小黑……是沈君尧！他是跟我并肩战斗的队长，是我刚刚新婚的丈夫。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他怎么可能是饕餮？如果他是，我早就被他吃了，可我明明还好好的！”

新我却冷冷地回应：“你心里清楚，在这个时代，远古神兽几乎都绝迹了，就连我们的父亲，都很可能是当时世间最后一只真正的白泽。好不容易遇到这样的猎物，换做是你，会轻易一口吃掉吗？”

“身为白泽的后裔，你应该更加谨慎。不要被感情蒙蔽双眼，看看那些黑雾吧，它们不可能骗你。”

“那也可能是毒雾！”本我固执地辩解，“他之前不是跟我解释过吗？”

“可那个灵息会的人也说了，他是饕餮。”新我淡然地反驳，带着一种超然的冷静。

本我不屑道：“灵息会的人？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噬梦藤事件背后的家伙就是他们，他们要对付沈君尧，当然要离间我和他的关系，这种人的话有什么可信度？”

新我沉默了一瞬，似乎被说服了，但过了一会儿，又道：“可饕餮和白泽之间的关系，却是远古神兽之间的密辛，这世间有多久没出现过神兽了，这个灵息会的人竟然能知道这些，说明他的身份可能也不简单。”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本我的侥幸。

两股意识不再争吵不休，陈陌内心却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

如果，沈君尧是饕餮，那么，他的小黑去哪儿了。

小黑是蛇，是他用体温从冰天雪地救下来的，用自己的元阳滋补出来助它化形的。它为了复活自己，曾在这世间孤独徘徊五百年之久。

这些记忆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眼前的沈君尧不是他记忆中的小黑，那么，他的小黑呢？

去哪儿了？

“我得，把这件事查清楚才行。”陈陌暗暗下定决心，目光缓缓收回，强行压下了纷乱和不安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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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陌内心起伏不定，脸上却维持着冷淡的表情。

他极力让自己看起来不为所动，指尖却在不经意间微微收紧。

灵息会的黑袍人始终观察着他，没错过这些细微的变化，唇角浮现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意。

“早就听说异端管理局的沈队长今年结婚了，没想到啊。”他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冷嘲，“我以为是个多么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结果，找了个顶级储备粮做枕边人？不得不说，这观念挺实用？”

陈陌的脸色一沉，怒意喷薄而出，可他也只是冷冷地盯着对方，不轻不重地反问了声：“你在胡说些什么？”

黑袍人见他依旧冷静疏离，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笑意愈发深沉，仿佛看穿了他所有掩饰般，笑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或许，沈君尧根本没跟你提过这件事，说起来，在今天之前，你知道自己的新婚丈夫是饕餮吗？毕竟，我听说，你前不久才觉醒了白泽一族的传承记忆。”

陈陌目光一凝，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却反问道：“听说？你是听圣裔族说的？你们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黑袍人又笑了笑：“我们跟圣裔族是老朋友了，不过你不要一副把自己撇清的样子嘛。圣裔族就是白泽后裔啊，你也是圣裔族，不是吗？”

“只是血统更纯正些。再怎么纯正，不都是白泽和人类的混血吗？”黑袍人的笑容，带着分明的不怀好意。

“老朋友？”陈陌只当看不见他眼中的暗示，微嘲道：“原来你们对待老朋友的方式，就是把他们当作可有可无的诱饵，让他们打前锋，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惜将他们推入被剿灭全族的险境？”

黑袍人闻言，哈哈大笑，毫无愧疚地说：“话怎么能这么说？我们给了他们想要的噬梦藤，那本该足以庇护他们的安全。只是有点可惜，事情没有按照预期的发展而已，况且，悲剧也并没有真的发生嘛，他们不还是安然撤退了？”

陈陌：……

陈陌懒得再理会此人。

黑袍人来找他，却不单是为了几句无关痛痒、挑拨离间的话。

他原本想通过冷嘲热讽的方式打压、激怒陈陌，但眼前这个年轻人比他预想的要更沉稳。黑袍人心念一动，立即放弃了原本的态度，语气变得诚恳而低沉，“作为老朋友，我要给你一个中肯的提醒，饕餮对于白泽后裔而言，可不是什么值得信赖的伴侣。如果你不想某一天忽然被吞噬，也许我们能帮到你。”

陈陌对此丝毫不感兴趣，淡淡道：“这是我的事，我自会处理。”

黑袍人笑了笑，说：“你可能并不知道我们灵息会的底蕴。如果你清楚这一点，就不会轻易拒绝我们的帮助。或许我们没有白泽那般智慧与天赋，但我们有着数百年如一日的经营，掌握着远比你想象的更多的密辛，甚至包括那些早已被尘封的古老秘密，比如沈君尧的真正来历，和他的本性。”

陈陌心念一动。

黑袍人立即看出了他的动摇，嘴角微微上扬，声音温柔而蛊惑地说道：“只要你愿意跟我们合作，你就可以得到任何你想知道的答案。”

陈陌并不被他的三言两语轻易打动，质疑道：“饕餮的事，是你们这些凡人随意能窥探知道的吗？”

黑袍人却知道，如果全然无动于衷的人，是不会有这样的疑问的。

他正要解释什么，不远处的战场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黑雾如同怒潮般席卷而出，夹杂着狂暴的能量波动，狠狠撞向灵息会的封印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