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头一左一右的两个妇人身穿宫中女官的服饰,神情严肃,在她们后面跟着打扇提灯端盏的宫女,步伐整齐姿态端雅,鱼贯而入。
离月门最近的那几位夫人忙后退让开了一片空地。
女官和宫女们分开两边站齐了。
张母正被这排场有些惊到了的时候,站在左边那个板着脸的女官开口了,她声音洪亮极具穿透力,正是照管着秦文卿礼仪起居的严嬷嬷。
严嬷嬷的目光淡淡扫视了一遍在场诸人:“公主有谕,诸位夫人不必紧张,一切照常便可。”
这排场可不像是要照常的样子,更像是到庆王府来找场子。
张母暗暗腹诽,早听说德婉公主架子大,性子娇,若真嫁到自己家来,怕是就要骑在自己头上了。
还好,等儿子的计划成功了,就能让秦文卿这个好拿捏的当自己儿媳,到时候自己一家子不但能占皇帝独女的好处,而且以秦文卿的性格而言,她也不敢在自己跟前这么狂妄!
就在她畅想着以后如何磋磨秦文卿,拿来给自己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出气时,从月门处说笑着走进来三人。
左边的,是一袭红衣红裙,裙上百色蝴蝶穿花而过,头戴牡丹,赤金嵌红宝凤钗的闫婉怡,她不但自己盛装打扮,还劝穿着向来素淡的秦文卿也穿上一条绣着鸾凤飞天,烟云星河的红裙,两人的发饰也都一样极尽张扬,奢华却又不失精巧秀至。
纵使秦文卿不习惯自己满头珠翠,仿佛刚在父亲私库里打过滚一样的模样,也不得不承认这副装扮实在是耀眼大气,对着镜子,她几乎快要认不出来自己了,原本眉眼间十年来固存的柔弱与哀愁,都已经消失不见。
秦文卿被姑姑和庆王妃一左一右地挟着,走进花园的那一刻,无数目光在她身上蜻蜓点水一样地停留瞬息,夫人们不知道这位公主的性子如何,她们都将视线控制在秦文卿鼻尖以下的位置,保持最不会冒犯到这位天家贵女的姿态,向她散发着自己的善意。
秦文卿不是很习惯到这种人多的场合来。
庆王妃今年已经四十多岁,庆王世子的长子都已经四五岁了,她扶着秦文卿的一只手,姿态端庄优雅,看上去非常热情,实际上依旧保持恭敬的距离——开玩笑,自己一家老小的小命可都系在那位陛下的一念之间呢,可不得把他的宝贝闺女儿小娇娇给伺候好了?
她殷勤得甚至有点谄媚,明明是在谈笑,却还总时不时露出些对秦晞这个皇帝的惶恐。
这让秦文卿很是疑惑。
爹爹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庆王妃婶婶还这么小心呢?
她们的到来让花园里的热闹寂静片刻,随后气氛又瞬间变得更加火热。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拄着拐杖上前来。
闫婉怡惊喜地喊了一声:“外祖母。”
虞老太太满脸慈蔼地对着她们笑道:“老身见过二位殿下,不知太后娘娘在宫中可好?”
“母后好得很呐,外祖母您怎么也来啦?”闫婉怡拉过侄女儿,“外祖母,您看,这就是我皇兄的宝贝闺女儿,是不是长得可好看了!”
秦文卿脸色一红:“见过虞太夫人。”
“请徽昭殿下安。”虞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眼神却好得很,“哎哟,刚刚离得远看不清楚,这可不是比婉儿俊多了嘛!”
“外祖母!”闫婉怡故作娇嗔状,“虽然外孙女我比不上侄女儿,您也别这么直咧咧地说嘛!”
秦文卿有些羡慕闫婉怡和虞老太太那仿佛寻常祖孙一样融洽欢喜的氛围,她忽然感觉某个方向传来一道不怎么友善的视线,于是她转过头,看见人群的一角,张母正面色难看地望着自己,她直勾勾的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的情绪。
就好像看见了不该出现在人世间的精怪鬼魂。
秦文卿的目光略在她身上一停,然后秦文卿微微偏头,长睫扇动,她勾起涂着鲜红口脂的双唇,对着张母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