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轩一身暗蓝锦衣,头戴玉冠,剑眉秀目,长身玉立,正是越国贵女们心底暗暗爱慕的模样。
他走过来,站在谢秋凝身侧,没有低头:“怎地穿了旧衣?”
谢秋凝嗫喏着,嘴唇泛白,她用力地吸气才不至于叫出口的语句颤抖破碎:“何公子,我想替母妃守孝。”
“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何文轩捻着手中的一串玉珠,声音缓慢有力,“叫我表哥就行了,至于守孝……姑姑她虽然捡了你回来,但你并不是她的亲生女,再者姑姑并非皇后,也不能算是嫡母,你有心孝顺,便守上一个月罢。”
他终于微微偏了下脑袋,目光落在谢秋凝垂泪脸上:“不能耽误了我们的婚事。”
谢秋凝咬紧了牙。
何文轩却像是看不见她眼底的抗拒一样,自顾自地说着:“只有你嫁进何家,我们才能长长久久地相伴厮守呀。”
只有谢秋凝嫁进了何家,自己家才能借着她“公主”的名头把私底下养的军队充当做公主的护卫军,名正言顺地放进京都里来。
吴国来的那妇人实在是太过碍事了,对何家的军权辖制。
自己家只能借着讨公主欢心的名义,大肆敛财,才终于是养出了何家的私军来,只要等私军一入城,便打那吴国妇人一个措手不及!
也才能算是不负自己家人这么多年的筹划和遮掩真实目的所废的心力!
而且……何文轩的目光顺着谢秋凝泛红的眼角向下滑落,他说道:“既然你心中悲痛,那便多跪一会儿吧——就算是哭成这副模样,你也还是如此地美丽呀……”
何文轩赞叹的声音逐渐变小远去。
谢秋凝却突然有了一种要将自己的脸彻底抓花的冲动。
她忍了又忍,几乎快要咬碎满口银牙。
而那些宫人们,碍于何文轩走前留下的那句话,就真的完全不去管跪在灵前的谢秋凝,哪怕她从早跪到晚,滴水未进粒米未沾,也没有人上来说一句话。
谢秋凝也凭心底的一股气强撑着。
她的双腿已经麻木,视线也早已模糊。
灵堂上点起来昏黄的蜡烛。
宫人们也逐渐去休息了,只剩下一个小太监和一个小宫女在殿门外守夜。
“跟个死了的疯子待在一起,她真的不怕啊?”那个小宫女受不了殿内的凉气,撺掇小太监和自己一起去门外守着,而那个小太监也不乐意跟个死人待在一起,欣然同意。
两人退到门外。
已经疲倦至极的谢秋凝眼神一亮。
她一直紧紧攥着那枚玉戒,用手指在身上狠掐,避免自己失去意识。
在那两人退到殿外之后,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把玉戒衔在口中,拖着几乎失去了知觉的双腿,踉跄地往宫殿内走。
何妃停尸在正殿,而只要往灵堂后面走,就能到她的寝宫。
谢秋凝勉力支撑疲乏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步地慢慢往何妃寝宫里挪动,她的双腿逐渐摆脱了麻木的状态,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着,无数嘈杂的声音冲进自己的耳膜。
“你要去哪儿?!”何娴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谢秋凝眼神发直地朝某个地方走。
她冲上去,发髻不似往常那般规整,何娴抓住了虚弱的谢秋凝,朝外面大喊道:“我找到她了,快来个人把她带出宫去!”
谢秋凝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所听见的那些杂乱声响,竟然是一阵阵的喊杀声。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她恍若梦游一般地问。
“夏国的军队打进来了!”何娴怒喊道。
这个世界里,越国,吴国,夏国,三国并立。
其中最强大的就是夏国,吴国稍次,越国被夹在中间,艰难求存。
不光何娴不明白,其他人也想不懂,到底为什么,夏国竟然在一日之间就能打进越国国都了呢?
何家。
何父捋着雪白的胡须:“世事无常……咱们的私军暂时先不能动了,文轩,你立刻跟着我去向夏国的将军投诚。
“是。”何文轩毫不犹豫。
“先前为了筹集军资,咱们家才把那个来路不明的野种捧到天上,现在越国大势已去,你也不必再去讨好一个野种了。”何父一边谋划着怎样才能最大保存何家的力量,一边叮嘱何文轩,“那些搜刮越国民脂民膏,搞得越国上下哀鸿遍野饿殍遍地的罪名,就让她一个人去承担吧,你可莫要为了一个女人而坏了咱们家的大计呀!”
“是,父亲。”何文轩淡淡说道,“汐儿才是姑姑真正的女儿,何家的血脉,儿知道轻重的。”
“虽然咱们何家在越国世代为相,但也未曾落下过对夏国的孝敬,此次领军的那一位不会为难何家,而且为父先前未雨绸缪已经花了重金贿赂夏国国师,他们答应会为何家在夏皇跟前美言,哪怕越国破了,何家,不会倒!”他笃定地落下最后一个重音。
而在夏国的军帐之中,秦玑衡一直天边张望:“你叫大师兄去接妹妹,不怕他对妹妹不利吗?”
“原川是个有野心的孩子,但他知道该畏惧什么,放心吧,那小子就算再修炼几千年,也翻不出我的掌心,这可是我给他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呢,他会把握住的。”秦晞叫儿子把何家人送上的贿赂全都收拾起来,“把这些都锁好,等你妹妹回来了,都是她的!”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