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晞却有自己的一套逻辑。
他折腾这么一大个圈子,为的并不是要夺取何家人搜刮来的财富,而只是单纯地想要折腾欺负过自己的女儿的人罢了。
他不在乎何家人究竟献不献财,只要何家能过得越来越惨就行了。
秦晞看出夏皇有点想拿了钱就暂时息事宁人,留着肥羊慢慢宰的意思,他没有直接表示反对,而是慢悠悠地开口说道:“陛下,看在何大人‘爱子之心’的份上,何文轩死罪可免,但他终究是做错了事情,这一点若是也轻轻揭过,难免会叫外人以为,犯了罪,只要用钱去赎就可以不被惩罚,长此以往,于国不利呀。”
“哦?”夏皇看出了秦晞对何家人的厌恶,他转念一想,若是自己的女儿从小丢了,被人欺负着长大,好容易寻回来,又险些被人顶替了身份,那自己心里怕是也要像秦晞一样地痛恨那些人的。
只不过夏皇早已习惯了把“国”摆在“家”的前头,习惯了为人君者不止要用天子之威压服四海,更要对外展现帝王的仁慈之心,为自己博一个令天下百姓心悦诚服的好名声。
在何家这件事上,他当然可以不管不顾,强行收缴何家人的财产,但何家人向来把自己的劣迹藏得很好,在他们刻意的散布之下,在越国各地的名声比谢家人好太多了,若是随随便便处置,难免会被有心之人借题发挥,让刚刚收复的越地产生动荡。
比起肆意妄为让自己心情畅快,夏皇会更愿意为了国家的稳定而做出让步。
但秦晞有更好的点子:“陛下,不如再何家门外立一块碑,将何文轩所做恶事悉数篆刻其上,命何家人日日诵读,引以为戒,如此,既惩罚了他,又能用他这个例子,警示越国降臣,也提醒国民遵纪守法。”
何家主的脸在一瞬间涨成了酱紫色。
“陛下!”他膝行向前,急切地注视着夏皇。
夏皇的表情空白了片刻,旋即抚掌大笑:“皇叔所言甚是。”
他看向何家主:“你们犯下的,是诛九族的重罪,朕是被你们的父子亲情所感动,才决定要留何文轩一命,如今皇叔的提议,也不过是为了让你家人长长记性,莫要再做出如此恶毒之事罢了,难不成,你心里对朕的安排存有怨怼?”
怨怼?
当然!
何家主心里岂止是怨,简直恨得快要发疯了。
但他不敢流露出来,只能用力地咬着牙:“……罪臣,不曾有怨,罪臣,多谢陛下!”
若是他不曾将私军打散藏于乡间,那何家就能手握兵力,即便不能与夏国大军争锋,也能让夏人对何家多几分顾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意拿捏!
何家主悲哀地发现他昔日的谨慎正是把自己整个家族都陷入如此被动境地的元凶,他心口处一阵接一阵闷钝的疼痛:“罪臣这便传信给家中,让他们把……把家产册子给陛下送来。”
何家主口中满是生锈的血腥味儿,他用力咽下涌到了喉头的烧热感。
没关系的,他何家的私军还没有暴露,只要他们父子能活着回去,只要他们的手上有兵,迟早能颠覆了夏国,现在需要忍耐,需要做小伏低,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毁了整个何家!
何家主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向夏皇等人告退,自己拖起了依旧昏迷不醒的儿子,正要走出大殿时,猛地听见秦晞又开了口,说道:“陛下,派去越地的官员前不久已经将土地丈量完毕,发现越地竟然有数百座寺庙散落各地,其中部分寺庙占据数百亩土地,寺中僧人,与寺庙周边的雇农竟然已经超过十万……越地百姓活得贫苦,那些僧人却是被养的肥头大脑,既不缴税,又不劳作,平日里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欺压乡邻不说,竟还做出强抢民女,强占土地之事,实在是可恶至极。”
何家主的心跳凝固了。
他的私军,他搜刮来的钱财,都藏在寺庙里。
私军正是寺中的假僧人和寺庙地界上的雇农。
而那些金银,一部分融成砖块状,砌进了寺中井壁,另一部分则是埋在田地之中,日日都有人看守……
“陛下,为了越地百姓的太平安康,是时候‘灭佛’了。”
何家主心口一热,一口污血再也压抑不住,喷了出来。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