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自家家产被查抄这件事,显然那些被全部带走的下人才更让何家主心烦意乱,他最信赖的账房和管家可是知道他全部的计划的!
夏皇派来的人已经几乎是光明正大地在盯着何家的一举一动了,就连何老夫人出门,后边也缀上了好几条尾巴,而但凡是何老夫人拜访过的人家,也会立马收到同种规格的监视大礼包,如此几次过后,便没有人肯招待何家上门来借钱的人了。
何家主发现自己的消息根本传不出去,虽然私军早就被他下过命令,但这年头消息传得太慢,等到私军反应过来主家有难,怕是他一家子的骨头都给夏国人给啃干净了!
何家人的焦躁不安掩藏在一戳就碎的平静表皮之下。
慕容汐没有再回何家,而是跟着亲生父亲一起住进了国师府,她那天悍然脱鞋糊何文轩脸上的举动让夏家的少年郎们对她产生了些许好感,而秦晞作为主人家也无心去刁难一个刚刚醒悟过来的小姑娘。
只不过谢年跟自己亲生女儿相处时总有些尴尬,毕竟他们在越国时也见过不少次,父亲心中深恨所有的何家人,女儿却是明知道生父身份却不敢相认,现在两人凑在一起,总是没什么话可说。
“这两天怎么没见着师兄?”谢秋凝把老父亲推到院子里晒太阳,前边不远处的石桌两边坐着谢年和慕容汐,两个人一样的沉默,都假装自己在专心看着院子中心的秦玑衡练剑。
“为父叫他出去做些事情。”秦晞笑着解释。
他暂时不想把郁原川放在自己眼前,免得自己一看见他那张脸,就会产生一种女儿将来会被其他人给夺走的焦虑;而且郁原川除去这点外,总的来说还是一个指哪打哪儿挺好用的工具人,于是秦晞便交代他去越国,把何家藏在寺庙井壁中的金砖全都取出来,再重新砌进何家各地宅院的墙里。
“你要记得,找一个太阳最烈,人最多的时候,把何家的墙全部推倒,务必让所有人都能知道,何家这些年一直声称上献给了三公主的金银珠宝,其实全都被何家人藏进了自家的私库里。”秦晞担心夏皇派去的人会为了掩盖自己拿到了何家千万家财这件事,而替何家隐瞒下这笔不义之财,反复向郁原川叮嘱了很多遍。
虽然夏皇也有要为谢秋凝洗清这些年来何家人往她身上泼的脏水的意思,可秦晞总是觉得只有把最能震撼备受压迫的越地百姓人心的金山银山扎扎实实地摆在他们面前,才能最有效,也最有力地为女儿平反。
当然,也是因为这样搞出来的事情才更大,更有趣味。
郁原川对于师父的指示没有太多疑问,这几天来,秦晞对他除了阴阳怪气几句以外,竟然没有真的出手教训,已经是大大地超出了郁原川的预料,他现在只想一丝不苟地完成师父放命令,若是……若是自己的表现能叫师父满意,那……
对情情爱爱只是早已敬谢不敏的谢秋凝完全没察觉郁原川藏在心底的小小爱恋,她现在更关心自己悟出的一道法术,趁着总想指点自己剑术的兄长练剑去了,她就缠着秦晞,请他为自己解惑。
谢秋凝明悟出的,是在竹林中与何文轩对峙时由心而发,想要斩断一切囚锁的锋锐之气,秦晞对女儿的亲近十分满意:“诸天万界之中,每个修士对道的领悟都是不同的,你刚开始修行,便能领悟出这锐气,为父打心眼儿里为你高兴。”他叫谢秋凝将锐气放出,秦晞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在无形无色的锐气上轻轻一触,一滴鲜红的血落在那上头,隐没了进去。
“爹爹?!”谢秋凝焦急地抓起父亲的手翻过来覆过去地检查一遍。
而秦晞指尖的伤口早已消失,他无所谓地笑笑:“凭你这点修为,可还伤不了为父呢。”
“凝凝,叫你流落在外这么久,是我作为父亲的失职;但父亲真的很欣慰,你从未因为那些磨难而失去一颗向往自由的心,也从来没有因为外人的压力,就丧失了本心。”
“父亲不会对你想要走的道路做出干涉,也不会逼着你去做你不愿意的事情,但同样的,在求索大道的路上,父亲也不会再过多出手,去帮助你们兄妹几个,我希望你能独立成长,但你也莫要忘了,在你身后,始终站着一个可以在危急关头保护你的父亲。”
秦晞的目光真挚,却也淡然。
于他而言,万事万物,已尽如流云过眼,悲喜无关。
天道不仁,天道至公,天道无情。
他寻求了一辈子无情之道,而这些因“心魔”而来的子女们,是他仅存的私心。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