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许言突然的态度转变让魏闻声不知所措, 血还在一直往外?冒,双层的领带背面也透出暗红。
“你这样子,你怎么开车呢?”他问。
白?许言掩着半张脸, 神?情暧昧不明, 然而语气坚决:“我打车回去,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魏闻声看着他这副惨相和难得的强硬,再说不出硬话:“你——我送你到路口, 你打到车我就走, 好吗?”
白?许言靠在车座上, 头微微仰起一点——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并不敢把?头抬得太高, 如果真的被回流的血液呛住在魏闻声面前吐出一口血来,对方可能会?被他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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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闻声并没有直面疾病所带来的最狼狈的一面的心理准备, 也没必要有。
饶是如此,这股涌动在气管里的腥气还是搅得白?许言想吐。他没说话, 就那么靠着,在手机上叫了车。
魏闻声的提议被默许, 不敢多说些什么, 如他所承诺的那样, 开车把?白?许言带出了停车场。
对方连安全带都没系, 叫来的出租车刚出现?在视线内,就推开车门跑出去。
出租车载着白?许言迅速消失,魏闻声摸摸他刚刚坐过的地方, 皮质座椅尚有余温,他手指碰到点湿润,凑到眼前才看出是血, 在空气中迅速氧化冷却,暗红发黑, 隐藏在深色的内饰上,一时?没有发觉。
他把?这滴血在指尖搓揉开,红色延展成某种令人作呕的酱色,凑到鼻子底下嗅嗅,铁锈般的腥气窜进?身?体,尾韵居然带着点无法言喻的甜腻。
恶心。
他的洁癖忽然发作,只觉得这点被搓得快要看不清的血渍似乎正在发烫。
他这才端详自?己的手,手掌摊开来,原来并不干净。他刚刚把?领带按在白?许言脸上的时?候哪里想到这许多,自?然也跟着沾上了些许。
这会?儿血都干了、冷了,轻易搓不干净——他居然就这样放白?许言自?己回去了?他居然要跟这样的白?许言吵架?
肮脏的不是白?许言身?体里滴下来的血,而是沾上了血迹的他的手,脏得不能用来触碰方向盘或者任何地方。
车里没有什么能够用来擦手的东西,否则他刚才也不至于拆到自?己的领带。
往身?上擦,想起衬衫是白?许言的,款式老气肩线窄,然而过去这么多年还是结白?干净没有一点泛黄的痕迹。
他不能用脏手往这白?衣服上擦,翘着手指忍着恶心把?车开回家,推开门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卫生间。
开水龙头洗手,洗手液搓过三遍,泡沫冲散了又揉出来。皮肤不是织物,血本来就不难清洗,第?一遍就一点也看不见了。
可是不够,不够
西装外?套甩在地上,魏闻声急忙去解衬衫扣子,想要把?自?己整个儿的塞到花洒下面。
但他忘了衣服本来就不合身?,动作太大?,两颗扣子崩开了,一颗他接在手里,还有一颗滚进?洗漱台下面的死角里,他趴在地上去够,黑乎乎一片,没摸到。yst
倒被不知道什么看不见的利器划了手,没出血,一道白?白?的印记。
都叫什么事?。
开冷水洗澡,冲了十几分钟,骨头缝儿都冻透了,他脑袋终于冷静下来,拾起甩了一地的衣服,该挂的挂该扔洗衣机的扔洗衣机,唯独缺了两颗扣子的衬衫不知道怎么办,捏在手里,抚摸着扣子断裂面的线头。
棉线被扯出毛边,触手柔软,像是有人在他心尖一下一下地瘙。
他拿着衣服坐在沙发上反刍今日——是应该从?他们见面开始反刍。从?不打招呼的上门和出租车上的试探,再到动了手脚的手环和背着他与飞灵的谈判。
白?许言这段时?间的确太纵容他了,以至于他得寸进?尺,得意?忘形。
甚至忘了停下脚步去思考白?许言沉默背后所隐含的想法。
五年前也是如此,他们两个绝不是一日变成今天这样的,是因为?沉默和习惯。白?许言习惯了在沉默里度让,他则习惯了在对方的沉默里无限度的扩张,直到有朝一日爆发出来,一瞬间变得无法弥合。
他在这一点上可能有点进?步,然而实在不多,这也难怪白?许言会?感到失望。
时?间过去整整五年,魏闻声第?一次,可以平静地回忆他们的争吵。
*
秋招有个说法叫金九银十,考研考博初试都在十二月,毕业年级的离别愁绪在初夏,更多的焦虑留给秋冬。
人人起初都是以为?白?许言要读博的,他导师是博导,这一届里四个研究生数他得意?。实验室里干活麻利,文章也发了两篇出来。
看来看去,这仅有的一个名额都该是他的。
白?许言自?己却在学期开始之初投入秋招大?军。
家里当然要问,魏闻声也问过他,白?许言只说工作也没什么不好。
说这话时?手边是魏闻声改了一半PPT的电脑。
那话是实话——很多人书?读得久了会?害怕工作,校园无论如何是个庇护之所。但他身?边有魏闻声这样的例子,便?觉得工作并没有什么可怕,生活照样会?井井有条,人也走上坡路。
想来因为?是喜欢的工作。
但还有一半的理由没说出口,他们的同居自?魏闻声毕业他读研开始,至今已经有三年。若是换在正常的异性情侣乃至夫妻之间,搞不好孩子都给弄出来了。
这三年时?光乍一看挑不出什么错处,他们作息很好统一,先起床的做早饭,早到家的备晚餐,合理开源节流,偶尔出门潇洒。春秋不抢电视遥控器,冬夏不抢空调遥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