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夏天。
既平静,又不那么平静。
从前威风八面的大皇子,依旧被禁足在府内,难得消停了下来。
至于初入朝堂的齐王慕厌舟……别说是“威风八面”
了,到了户部之后,落入恩师手中的他简直是“饱受折磨”
,但凡遇到休沐日,他便会待在王府休息、补觉,就连纨绔们邀请他去喝酒,都没有了兴趣。
至于不那么平静的事……
暂时还没有闯入太多人的眼中。
……
齐王府,酌花院。
宋明稚勉强养好了手臂上的伤,重新换回了西域装束。
此时他正在用水勺,浇着窗边的月季——齐王府内众人都知道,慕厌舟今年又莫名其妙地爱上了“养花”
,并且只养月季。
自从他搬到酌花院以后,这里也与徽鸣堂一样养起了月季来。
如今,慕厌舟整日“被迫”
忙着公事,浇花一事,便落在了没有事情做的王妃宋明稚的手中。
片刻过后,宋明稚终于放下了水勺,随口朝跟在自己身边的阿琅问:“崇京有多久没下过雨了?”
阿琅接过了水勺,回忆了一会,方才有些不怎么确定地答道:“好像,有十几天了吧……”
自西域而来的他,并不知道崇京城往年的天气怎么样,所以并没有觉察出什么异样。
而生活在这里的达官显贵们,向来不靠天吃饭,更无暇在意天气。
只有宋明稚微微蹙眉道:“已经有十几天了……”
这场旱灾对大楚后续百年的历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史书上对它的记载格外详尽。
作为贴身暗卫,小皇帝读书的时候,宋明稚也会尽职守在他身边。
时间久了,宋明稚也听来不少——
这场旱灾发生在崇京城附近州县。
因为流民大量涌入京城,被京城百姓察觉到异样,而逐渐传开。
如今,崇京已经有十几天没下雨,按照时间推测,旱灾应该已经发生了。
这个时候,严元博手下的地方官,应该还在努力,强行压着消息,不让它传进京城。
毕竟,与户部一样。
地方官员的政绩、升迁,也与当地赋税息息相关。
若是灾情报到朝廷,那么本州、本县的赋税,定会落后于别处,继而影响到当地官员的前途。
除此之外,若是叫那昏君知道了此事,他说不定还会不分青红皂白地给上报灾情的地方官降下罪名……
因此,在他们看来,相比起如实上报灾情。
显然将事情压下来,假装不知道旱灾的存在,正常从百姓的手中收税,更为划算一些。
宋明稚:“……!”
与历史上的记载不同:
如今,奸党没有彻底把控大楚朝堂,户部尚书仍然是杜山晖。
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只会将这件事,压得更比历史上还要深。
宋明稚忽然蹙眉,吓了阿琅一跳:“王妃,您怎么了?”
——如今,他早将“王妃”
二字得格外流畅。
宋明稚摇了摇头,将视线从月季上移了开来。
他迅速整理思绪,朝阿琅转移话题道:“没什么事……对了,最近哪日休沐?”
阿琅愣了一下,他虽不明白宋明稚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但还是如实回答道:“似乎是后天?”
宋明稚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见状,阿琅不禁好奇道:“后天王妃有事吗?”
此时,宋明稚已经彻底恢复了镇定。
他笑着转身,朝阿琅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忽然想起,齐王殿下最近一段时间忙于朝政,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后天正是休沐日,我想叫他一起,去府外走走罢了。”
说完,他便再次拿起水勺,为窗前另外一株月季浇起了水来,神情格外自然。
虽说按照历史上的记载,等到流民大量涌入京城之后,此事就算想瞒,也瞒不下来了。
但那毕竟是以后的事了……如今危难当前,一天时间都容不得耽搁:自己必须尽快将旱灾的消息,传到齐王殿下耳边!
-
宋明稚行动力向来格外强。
担心自己说得晚,被人将齐王时间占去的他,决定早做准备。
几个时辰后,徽鸣堂内——
宋明稚端着一碗甜汤,伴随着一阵“叮叮当当”
的声音,走进了屋内。
听见这阵声响后,正在伏案苦读的慕厌舟,不由随身边的几名侍从一道抬起了头来。
同时,眼前一亮道:“阿稚?”
宋明稚朝慕厌舟笑了一下,他放下手中的甜汤,坐在了慕厌舟的对面,直入主题道:“殿下后天可有空闲的时间?”
“后天……”
慕厌舟想了想,假装无奈:“有是有,但爱妃不是要我好好读书、处理公事吗?”
如今,宋明稚“吩咐”
起齐王来,已经非常自然。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慕厌舟的问题,而是朝对方眨眼道:“我想去南市附近逛逛,殿下要一起吗?”
宋明稚并不是一个喜欢出门闲逛的人。
慕厌舟瞬间猜到——他大概是有事,需要出府处理。
不过,眼下有侍从在身边。
两人自然不能将话说得太过明白。
慕厌舟故意放下了手中的笔,假装为难道:“爱妃这是要我不务正业。”
宋明稚笑了一下,轻轻地托起了下巴:“殿下不愿意?”
“愿意倒是愿意……”
慕厌舟故作深沉地揉了揉额头:“只是,你知道的,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闲人了。
户部的大小事务,可离不开我啊。”
众侍从:“……”
就连他们都知道,齐王殿下只是在户部打个杂而已。
殿下可真是敢说啊。
宋明稚顿了顿:“那怎么办?”
慕厌舟笑了一下,忽然凑上前,在宋明稚的耳边得寸进尺道:“不如这样。”
他撩起一缕长发:“爱妃给我点好处……”
“我便勉为其难,推掉公事,和爱妃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