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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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延年顺着声音看向府衙的大门右侧,那里摆着一尊雄石狮。

宋延年点头,他用灵韵传音,“你也早啊。”

雄狮子颠了颠了脚下的圆球,口中的小圆球滚了滚,因为晃动,祂脖颈处的铃铛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它瓮瓮的开口。

“大人的背后有小虫子,鬼鬼祟祟缩头缩脑的,大人勿急,吾替大人拍了他们!”

他们?宋延年侧耳一听,原来是来人换班了啊。

他笑着婉拒道:“无妨!各有职责罢了。”

他将宫灯往旁边一收,另一只袖袍轻轻一挥动,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石狮子面前便出现了一碗清酒。

宋延年:“前两日是重阳佳节,我们人间喜好喝酒驱邪,这菊花酒酒味香醇中带着一股花香,滋味很是不错,今日与君共赏。”

雄狮子哈哈笑了起来,酒水便化作一股清泉,涓涓如流水的流入了石狮的大嘴中。

“妙哉妙哉!”

左侧的雌石狮不甘心了,祂的脚边还缠绕着一只小狮子,它将顽皮的小狮子拨拉回来,轻轻的哼了一声,转头不看宋延年。

宋延年见状,笑了一下便往府衙里走去。

雌石狮:“大人好生偏心!”

雄狮子瞥了雌狮一眼,瓮瓮道。

“哪偏心了,你看你脖颈上挂的是什么?”

雌狮子一低头,便看到了一条五彩的花环戴在自己的脖颈上。

而小狮子口中也在玩着一朵不凋零的□□。

“……是我错了,大人真好啊。”

……

两只石狮怒目瞪向鬼鬼祟祟的甲二。

雄狮子:雕琢它的匠人不够用心,他在做祂口中的宝珠时没有打磨圆滑,那宝珠有些硌嘴,祂的舌头常常被那珠子磨得发疼。

还是宋大人好,他第一天上府衙就注意到了,当下就替自己将那宝珠磨好,这可是个好大人啊。

鬼鬼祟祟的跟着他的定然是个坏家伙!瞧那贼眉鼠眼的模样!还穿着黑衣裳!呸!

坏家伙甲二打了个颤抖,他摸了摸耳朵。

怎么回事?

自己的耳朵怎么突然就这么雾蒙蒙的?

甲一见情况不对,连忙又折了回来。

“你怎么了?”

甲二:“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甲一拍了一下甲二的脑袋:“你找死啊,做甚这么大声!”

还风大!

他看这甲二是脑袋大,欠抽!

石狮子收了张大的大嘴,满意的继续喝那小酒。

不错不错,虽然许久未用,但自己的狮吼功依旧还是这般威猛!

……

进了翰林府衙,宋延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画卯签到。

这本签到簿已经快用完了,宋延年看着前些日子自己画的卯,还有每日下值画的酉时。

足足六个时辰啊!

上班真累!

每十天才得一天休沐日。

惨,真是太惨了!

……

不一会儿,府衙里的来人越来越多了。

“陈大人好!”

陈老学士匆匆的和大家回了个礼,他画了个卯,便回自己的屋子准备棋谱,他今日还要入宫教小皇子下棋,事情多着呢!

周礼大人招呼宋延年。

“延年,过来替我帮忙下。”

宋延年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跟着周礼大人走了。

这次的榜眼梁杰中酸溜溜的看了一眼,转身和探花何仕博道。

“这人长得好就是占便宜,不单单皇帝爱重他,就连府衙里的大人们都对咱们这状元郎关怀有加,你瞧瞧,陈大人安排给他的周礼周大人多好啊,做啥事都带着宋大人。”

他叹了口气,“哪像我们这,天天坐冷板凳看看闲书。”

看书虽然悠闲,但这样下去,他们何时才会对工作上手,唉,前两天领俸禄了,他拿钱都觉得烫手。

何仕博捻了捻胡子,笑着不搭腔。

周礼大人手中负责着古籍的修复,他带宋延年已经有几天了,这宋大人年纪虽小,行事却稳妥,心思还细腻,这才慢慢的开始使唤他做事。

“来,将这部分清理干净!”

分配到宋延年手中的这一部分,发霉和虫蛀的特别厉害。

宋延年拿着一把细软的刷子,轻轻的将上头的霉渍擦拭干净,并且用镊子将的秽物一点一滴的捻去。

周礼大人见状,心中不断的点头。

很好很好,不是绣花枕头。

他一边忙活手中的事,一边不忘教导宋延年。

“你看这书被压得硬邦邦的,时间久了,连翻页都困难。”

“翻不开,千万不能硬翻……像这种纸张拉力强度好的,咱们可以用浸泡洗净来揭页……像这种纸张薄脆的,就得千万小心了,这样的可以用蒸汽洗揭法……”

宋延年侧耳听的认真,他的目光随着周大人手边的动作,看向那一本本有些年代感和历史的古书。

周大人:“咱们这活虽然繁琐磨人,但是意义不一样,这些书可都是先人智慧的结晶。”

“看着它们一本本在我手中复活,我的一颗心啊,也跟着活起来了。”

宋延年看了一眼周礼大人,笑道。

“周大人赤子之心。”

周礼被他看得脸有些红,“哎,哪有什么赤子之心,都是工作,好了好了,咱们忙起来吧。”

躲在梁上的甲一悄悄的换了换有些发麻的脚,他捏着鼻子打了个哈欠。

真无聊!

这些破书破画有啥好修补的。

宋延年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心里也在诧异。

不是换班了吗?

怎么又是这个兄台!

……

日子就这样在繁琐的工作和忙碌中,一天天的过去了。

皇城寝殿。

甲一单膝跪在铺满地砖的寝殿上,开口道。

“陛下,属下跟了宋大人多天,这宋大人为人诚恳,行事认真又心思细腻,同府衙里其他大人相处的也不错。”

老皇帝不死心。

“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本书有在他手中吗?”

甲一摇了摇头,“属下没有看到特别的书。”

除了四书五经,就只有翰林府衙的破书,哦,还有宋大人画的小人书!

别说,还怪有趣的!

老皇帝:“他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你仔细想想!”

甲一被这样一再追问,自己也犹豫了,他想了半天,回答道。

“那……睡觉不打鼾算吗?”

孔公公:……

老皇帝气得仰倒:“这算什么特别的地方?”

甲一不服气了。

这太特别了,他的一众伙伴中,每一个都打鼾。

他偷觑了老皇帝一眼。

这个打鼾打得更是大声了,简直响彻天际。

他怀疑自己要是在他的脸上放一本书,那都能被吹上天去喽!

老皇帝摆手:“行了行了,你不要跟了,瞧你眼睛下头的青影,快去歇着吧,脑袋瓜都迷糊了!”

连不打鼾这种事都能当做特别的事情来汇报!

“朕自己问他。”

甲一也替自己心疼,甲二那倒霉催的突然耳朵就背了,这两天才好转起来,他已经连续盯梢好些日子了。

累死他了!

……

这日散值后,宋延年正在院子里恭贺汤婆和常伯,红封早已经给了汤婆的儿子。

“恭喜恭喜。”

他笑着说完便将一杯水酒饮了干净。

汤婆的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都是孝顺的,对于寡居多年的老母亲再找,他们没有意见,各个脸上挂着笑意。

“我娘拉扯大我们不容易。”

“是啊是啊,老人家孤单,找个伴也好,常伯是个妥帖人。”

宋延年喝过水酒,便走到屋外檐下的一个角落里站着。

那里站着一个黑衣白发的老叟,他燃了三柱清香到这老人手中,问道。

“尝尝?”

老叟不搭话,宋延年也不在意。

他顺着老叟的目光看向今日的主人翁汤婆身上。

汤婆今日难得穿了一身簇新的衣裳,衣裳是带着祥云纹路的暗红色,红衣的映衬下,她瘪嘴笑的模样都有两分可爱。

老叟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他鼻尖耸动,贪婪的吸了吸那香火。

这香喷喷的香火抚慰了他因为老婆改嫁而悲怆不已的内心。

“多谢大人。”

宋延年:“不用。”

瞧那脸上的血泪,这也是个伤心鬼啊。

老叟抽抽鼻子,伤心的开口。

“原先在地下听到消息的时候,我可恼火了,我上来的时候都想好了,非得大闹这场婚礼不可。”

宋延年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包裹上,里头放着一身白麻衣。

这婚礼上的麻衣鬼,可是大忌。

宋延年折下一片绿叶,白光一闪,绿叶化作了一方绢帕,帕子轻飘的落在了老叟枯瘦的手中。

“那怎么又将衣裳收起来了呢?”

老叟擦了擦泪,他的模样逐渐变得年轻,最后成为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模样。

“我去的早,这婆娘带着这么多个娃娃,再难再苦她都没有改嫁,自己一个人将这些孩子拉拔长大。”

“我知道她好……”

呜呜,她特别不容易啊。

“算了算了,她也老了,孩子们长大了,有自己的家庭了,唉,一个人太孤单了,还是找个伴吧。”

这边,宋延年摘了一片又一片的树叶,默默的陪着这伤心鬼。

……

只是简简单单的几桌菜肴和一些水酒,很快亲戚们便散了。

汤婆招呼来大儿子,两人一起将早先准备的纸人拿到院子里的树下,点香焚烧。

“老头子,我找了个伴,不知道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宋延年侧头看旁边的青年。

青年人将眼泪一抹,声音瓮瓮,眼里有着感伤。

“……没有生气。”

汤婆继续唠叨,“我知道你生气了,喏,这些是我特意去明凰路的钱家纸衣店里,请钱家人亲手扎的纸人,唉,有这些小姑娘服侍你,你就别生气了。”

随着明亮的火舌舔邸过那有些恐怖的纸扎人,纸人化为一阵烟雾,飞灰洋洋洒洒的卷在半空中。

“老爷!”

纸人呆呆的对青年人行礼。

伤心的青年人眼泪一收,欢欢喜喜的拉过纸人的手,青烟一了,地上已不见鬼影。

宋延年目光呆滞的顿住了薅树叶的手。

敢情这场故事里,就只有他一个听众投入了感情啊。

……

昏昏暗暗的地府里,青年松开了纸人的手,年轻的面庞慢慢的爬满了皱纹。

他背着手独自朝黄泉路走去。

怨谁?谁都怨不了!

只能说情深缘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