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啊,在幸子姐以前那家便利店。”
多崎司双手叠放在桌面,嘴角挂着中立性的微笑看着金发少女。
准确一点来说,是看着她那双澄蓝的眸子,不见浑浊、不见阴翳,令人着迷程度堪比深蓝的宇宙。
栖川唯下意识别开视线:“有什么好看的……”
“小唯的眼睛真好看。”
“用不着重复说那么多遍……”
“不爱听?”
“不……”
“那我就不说咯。”
“不,不是……”
隔着桌子,多崎司始终以同一个角度看着她,嘴角漾出能让任何女性都双颊绯红心相许的温暖微笑。
这笑容就像轻轻拉开天鹅绒窗帘,从而洒到地毯上的温和的自然光似的,它可以催促心上人睁开眼睛,快点醒过来。
栖川唯心里暗想,或许自己应该学一学画画,把这样的笑容画下来保存起来。
她回过头,微微收拢下巴看多崎司的脸,像在画展上欣赏中意的画作。
“就便利店那个吻,我最近总在左思右想……”她语气平静地说道,“越来越认为那是一个坏透了的决定,因为那时的我还以为你还是多崎司,而不知道是现在的这个你。”
多崎司笑而不语。
无论她的出发点是什么,至少在自己这边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
“先不管现在如何。当时,我这么想来着:这是生来同男孩子的第一个吻,本来应该很棒的!但我却只是想着用来试验自己心中的真实感情,以此来确认自己当时并不喜欢。假如可以重新安排人生的顺序的话,我一定会把八月份的那次安排为初吻,绝对会的。之后就这样想着度过余下的人生:我16岁那年,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水族馆吻过的那个少年如今怎么样了呢?在这36岁的那天又或者46,56岁的那天回想起来那时的感受,感觉应该相当棒。”
“难以想象,大哥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多崎司从侍者手中接过两杯蓝山咖啡,递给她一杯:“忽然间变得怀春起来,一定是有原因的对不?”
金发少女条件反射地点点头。
随后想才像刚反应过来那样,快速摇摇头,金色秀发随着她的动作摇曳出漂亮的轨迹。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撒谎了呀。”多崎司轻轻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我想来都是以貌取人的,也就是说,我看中了你表情的变化,一眼看中。”
栖川唯像是受不了那样回头瞪着他,澄蓝的瞳孔里开始又怒气涌出来,“一句话,回不回去!”
“当然回去,”多崎司灿烂地一笑,“今天是家族纪念日嘛,幸子姐老早就通知我了。”
“知道你还逗我……”
“逗小唯害羞,是我觉得最快乐的事情之一。”
“……给我去死!”
栖川唯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周围空气骤然稀薄起来,身体也在他的注视下微微发热。她伸出手,半机械地拿过杯子,一口喝干里面的咖啡。一旁站着的服务员不失时机地赶到她背后,往喝空的马克杯里续满咖啡。
那咣咣啷啷的动静在金发少女一团乱麻的脑袋里发出缠绵的回响,一如她被他抱在怀里时偶尔发出的呻吟。
回千代田的路上,晴空万里。
栖川唯没有叫司机来,两人从四谷站乘电车到御茶之水,然后一路往皇居方向走去。
多崎司没吃中午饭,在御茶之水女子大学前的便利店买了一个薄薄的三明治,还有一罐咖啡,咖啡居然有股报纸油的墨味,不是一般的难喝。
秋日的周六上午,天高云淡,柔和的光线撒满了大地,整个东京都被照得亮堂堂的。
皇居和千年渊这一带地方,挤满合家外出的人和成双成对的情侣。一群小男孩手拿气球在草坪前往来追逐,穿短裙的女高中生边玩手机边发出愉快的笑声。
一路走过去,栖川唯不时往下拉一拉裙角。
有不少人的目光在金发少女身上溜来溜去,特别是那双裹着白色裤袜的腿,但她本人却似乎不大在乎那些视线。
“家宴是西式的还是日式的?”
“下午西式,晚上日式。”
“也就是说,”多崎司从上到下打量一遍栖川唯,开心道:“我即可以看到穿礼服的小唯,也可以看到穿和服的小唯咯?”
栖川唯微微一笑,笑得比往日略显柔和:“穿礼服的小唯好看点,还是穿和服的小唯好看点?”
“穿礼服的小唯是一朵白玫瑰,穿和服的小唯是一朵山茶花。”多崎司轻笑着说道,“当我心情非常好,充满斗志的时候就喜欢高雅圣洁的白玫瑰,因为那时的我不怕被刺伤。而当我心情低落了,想要一个人静一会的时候,就想远远地看着宁静的山茶花发呆,什么也不干都可以发呆一整天。”
“说了等于没说。”栖川唯短短地叹了口气,随后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多崎司伸了个懒腰,惬意双手叉在脑后。
接近尾声的一个天气晴朗的秋日,花店摊台上摆着番鲜艳的郁金香。风徐徐吹来,吹得人行道两边的金黄杏摇来摆去,树木的投影不断被踩在脚下。
回到栖川家,直接来到小姨家的院子。
时间是上午十二点过三分,一楼大厅里只有远野幸子一人。她独自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着加冰的矿泉水,一边兴致勃勃和谁通着电话。
“小姨呢?”多崎司换上拖鞋,走进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