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瞳眨了眨眼，和黑瞳对视了一下，说道：“对哦，姜黎哥哥还不知道吧。在咱们出发之前，商人大叔曾经来过家里一趟，就是结清最后那笔钱的那次，你出门打晚饭去了，是我和黑瞳接待的他。知道吗，姜黎哥哥，边城换城主了。商人大叔的哥哥因为没有贿赂大臣，被手下贿赂了大臣的文官顶掉。然后死掉了，商人大叔说城主府那边调查的结果是服毒自杀，通知他去领尸体。”

“商人大叔那天来，除了结钱还想要道别。他要南下去参与革命军，为他的哥哥报仇。”

“是吗，商人他……”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姜黎算是明白了。赤瞳打算加入革命军的想法，大概就是从这里催生的吧，因为商人这么做了，所以她也觉得终于发现了一条道路，觉得推翻帝国才有未来？

其实，赤瞳说的那些除了最后城主的事情外姜黎也都知道，毕竟他也是实打实的在这里生活了五年，城市里的变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不过，他就是如此冷漠的人，只要自己和身边人的小日子过得还好，其他人怎么样和他都关系不大。捕猎危险种是天然的能够少上税的职业，仅靠这一项作为营收的姜黎，每年根本交不了多少税钱，在这边城里除了官员们也就他们一家三口人过得还算愉快。可一旦出了家门，就在街拐角都能看到冻死的尸骨。

和赤瞳不同，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是这里的人，姜黎还真没有动手推翻帝国的想法。帝国发生的一切，在他看来都如同戏剧，没有代入感。

可现在，赤瞳的变化让他发现，他也是戏剧里的一员。

“对自己的民众如此残忍，让城市变得死气沉沉的帝国，比北方异民族害死的人还要多，简直可恶。或许就是因为这样，革命军才会诞生吧。为了过上好日子，为了能吃饱饭，才要推翻现在的帝国，重建一个好国家。”

赤瞳将剑插回去，拄着剑柄站了起来，用她那双赤瞳认真地看着姜黎说道：“我觉得他们做得没错。既然有能力，就应该改变这个腐朽的国家。而我，也能为了他们而做点什么，比如杀光那些为非作歹的恶官和贵族。”

这半个多月的实战是赤瞳重要的信心来源，姜黎一看就知道她已经膨胀了。

她之所以没有追随她的艾斯德斯姐姐的脚步一起去参加帝国军，恐怕就是因为帝国的做法让她觉得可恶。

小孩嘛，根本不会有从内部谋求改变之类的花花想法，只会想着从外面简单粗暴地将之推倒重来。事实上，比起参加革命军，她还不如加入帝国军，姐妹两个成为姐妹花将军什么的，到时候和艾斯德斯一起，什么恶官打不倒？三个颇有实力的将军一起反了，对帝国的动摇绝对不会小。

“姜黎哥哥让我体会到的幸福，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但正因此，我才想要让未来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未来也能和妹妹一起幸福下去。而现在的帝国，没有这样的未来。”

“赤瞳，”姜黎看了一眼她身后什么都没说只是乖巧点头的黑瞳，轻声问道，“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这很好。那么，你相信革命军能够带来这样的未来吗？”

革命军能够拥有今天的规模和武力，在帝国如此重税的情况下，全靠贫民自发资助什么的是完全不可能的。姜黎敢说，绝对有不少人是为了吃饱才加入革命军的，什么理想大义，在饱腹面前都是狗屁。要支撑这样的组织运转，背后没有出资人才怪。而什么样的人能当出资人呢？贵族，官员，既得利益者。说白了，还是朝廷里的人，可能是分到的蛋糕少了，所以才在这老皇帝死掉的混乱时期，打算聚集人手叛乱罢了，叛乱军之名一点毛病都没有。

这样的“革命军”，只是一群滑稽的小丑。可是，赤瞳和黑瞳，还有饱受苦难的民众们，是很难发现这一点的，他们根本就注意不到这点，或者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么多。

所以，大义的旗帜说不定意外地能聚集到不少人才，让他们发展得像模像样。

“我……我不知道。但是，现在也只有他们在反抗帝国……”

赤瞳犹豫了一下，连“相信”的口型都做出来了，最后却把话咽了回去。

没有亲眼见过的东西不要轻易相信，这也是姜黎的教导。

革命军的大义吹得再好，也得看看他们做的什么样再说。

这迟疑有如一盆冷水，将赤瞳的热情冷却。远在帝国南部的革命军，离着她足有十万八千里，要从一个边境到另一个边境，这期间要花费的时间就接近一年。

革命军真的是值得她为之奋斗的地方吗？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想要保护最爱的妹妹，想要和妹妹一起过上好日子，所以这样的帝国不能要。至于姜黎嘛，这个人就算帝国毁灭了估计也不会有事，没什么好担心的，比起他倒不如担心一下艾斯德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