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铭的表情一僵，但是很快就摇了摇头，又浮起了笑容。

“只是偶尔也会怀恋一下那个世界而已。”他的目光之中浮现出追忆的光泽，但是并没有否定她的话语。

“我都说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又不是什么苦大仇深的天煞孤星，自然也有我普通的家人普通的恋情普通的朋友。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有时候也会想到他们，不过也只有一点点吧，如果我说现在的我真的还有多么想念想念他们，那只能说明我是想博取你的同情。”

宫铭抱着怀中的女子轻轻的摇晃着，微微叹了口气。

“倒也不是说我对他们无情什么的。毕竟我已经来这个世界一万好几千年了，在原本的世界我也不过是活了二十四年而已。那二十四在我的人生的占比中连千分之三都占不到。如果说如今的我仍然思念他们到没他们不能活那也不现实。就像是婴儿不喝奶就会死，但是没有哪个人会在成年之后还在怀念他们婴幼儿时期喝的第一口奶是什么感受一样。但是你仍会知道这件事情，被人提到的时候也会感慨两句，于我而言也只是这种程度的‘感慨’而已。”

“这个比喻……”姬子嘴角抽了抽，下意识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有些无语。“你就不能换个说法吗？”

“且不说我觉得这个说法挺正常的……”宫铭闻言翻了个白眼。“你现在都已经是我老婆了喂，就算是荤段子我说两句也没事儿吧。”

“说的倒也是。”姬子闻言愣了一下，显然是还没习惯这种身份转换。于是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很自然的在宫铭的怀里拱了拱，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宫铭抱着这个现在像是大孩子一样的女性，无声的笑了笑。

“要是没有那次穿越恐怕终我一生也就只是一个普通人吧。不，甚至恐怕两个字都可以去掉，是绝对不会有这样非凡的人生。”宫铭轻声说道。

“它确实的改变了我的人生但是倒是也很难去说这种改变是幸运或是不幸。若是这件事情能有所选择的话，即使我现在已经如此超凡，左拥右抱享尽人间美事。再回到那个**我也未必愿意再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上。”

“……那过去的人生。”姬子一愣。她原本以为这种苦尽甘来的时刻宫铭的想法会是忆苦思甜，没想到居然会获得这样的一个答案。

“居然让你如此挣扎吗？”

“我反倒是奇怪你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呢。”宫铭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笑出了声来。“那可是一万年的沉浮，何止是挣扎二字可以形容的。”

“铁经过一万次锻造会变成钢。”像是被勾起了兴致一样，宫铭开始侃侃而谈起来。“但是经过一亿次锻造只会碎成渣渣。一个目标坚持一百年会成就伟业，但是坚持一千年只会把这个人拖成疯子。”

“若是说我是这个世界万载的守望者未免有些自吹自擂，但是即使在能够计数的时光之中，我也确实有两千年以上的时间再为这个世界做着力所能及的贡献的。”这个男人在海岸的微风之中仰起头，漫天星光垂落于他的眸子之中，是碎落的时光。

“我拥有永恒的生命，但是在这个故事的开始与结束力量上我都只是一介凡俗，我的一天并不比这个世界的其他任何一个人长哪怕一秒钟。我与每个时代的英雄们都公平的竞技于对抗崩坏的战场上。只要一天没有挥剑我就有一天没有进步，一星期不去挥剑我的剑感就会下滑，一个月不挥剑就会有数年的苦工弥散在这些懈怠之中。”

“……”姬子眨了眨眼睛。

“我用了一辈子借来的力量。最终回归我自身的时候我拥有的只有这条命和手中的剑。”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头，一道道纹理清晰。他的剑道笨到极致也苦到极致，数千年的时光过后他甚至熟悉这双手掌每一条指纹和掌纹的位置和走向。

“我的剑道叫无量，我一生之中只一次在对敌中使用过它，但是为了那一边我整整磨砺了两亿遍，耗时整整五百年。没经历过的人是无法理解那种痛苦的，就好像每日清晨一睁开双眼你就欠这个世界一千次挥剑。这甚至比这万载时光之中我所经历的大多数生离死别更折磨一个人的心智和一切。”

人类是格外需要目标的生物，漫无目的寻找远比有目标的坚持更让人疲惫。有实验证明在失去了终点的情况即使只是十公里的步行都让实验者叫苦不迭，更何况这个男人已经在黑暗之中摸索了上万年。

所有穿越者的故事里主角都是大杀四方智勇双全的英杰，但是他配不上这样的形容。他不是天才，从穿越前到穿越后一直都不是，他唯一的天赋就是努力。在这个时代他看上去莫测如神明是因为一万年的时光给了他无与伦比的经验。如此漫长的时间足以把一个最普通的人打磨成一个怪物，然而怪物和怪物之间也有差别。那些经验是他最宝贵的财富，但是并不足以弥补他和那些绝顶天才之间的差距。

在这些经验加持下他的布局谋略足以让他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有资格成为弄潮的棋手，但是他永远不会是那个登峰造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