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霁默然不语。
于是,她继续说道:“你这头发白了,原因是那次死了,对吗?”
王清霁微微点头,坦然道:“假若你下一个问题是问我后悔不后悔,那我的答案从来都是不,至于你现在的问题,自然是因为那次的死去。”
“自作聪明。”
叶笙箫嗤笑一声,微嘲道:“我可没想过问你这种事情呢,当初你既然拒绝了我,就不应该有后悔的那一天,如果你真的后悔了的话,那我无论如何都要杀死你。”
师徒一脉相承,两人都是那么的不讲道理。
王清霁嘴角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决定绕过了这个话题,淡然道:“那么,你猜到了我这次来临安是怎么一回事吗?”
叶笙箫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道:“当然是来找我的,不然还有什么理由呢?”
王清霁不由得笑了起来,讽刺道:“我当年在临安住过好一段日子,近来思念这里的山与水,而且身上也没有琐碎事情,便过来走上一趟重游故地罢了……所以你未免也太过于自信了。”
叶笙箫像是没听到话里头的意思,笑着说道:“你也不是第一日认识我,这对于我来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雨珠响遍地,王清霁缓缓转过身子,对上了那张仍旧明媚温柔的笑脸,她穿着一身绣有莲花的洁白长裙,手里头撑着把看上去有些年份的伞,伞上有着娟秀的簪花小楷落下的笔墨颇为眼熟,她一时半刻却是没有能想起来,沉默了片刻问道:“不穿你的红衣了?”
叶笙箫黛眉一挑,嗤笑道:“忘记自己当初的话了?是谁说的我穿起白衣来很是顺眼,让我一辈子别换了,现在我穿着白色反倒来问我为什么了,您可真是贵人事多善忘呢。”
可那显然是气话……
王清霁自然不可能说脑海里的想法,她蹙起了眉头,回以嘲笑道:“不是我的记性不好,只是你本性多变,嘴里头说出的话不值得信罢了。”
叶笙箫不假思索问道:“那现在呢?”
王清霁怔了许久,略微无奈地承认道:“你确实做到了。”
叶笙箫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一时间心里快意足以纵横天下,表面却是语重心长地说道:“人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不能把人定死在第一眼的印象里头,那是极为愚蠢的事情。”
王清霁没有心思理会她的话,自个儿转过身朝着那湖中孤峙之岛行去,毕竟桥上的景色终究是会看腻的,叶笙箫自然是跟上了她的脚步。
两人走在滂沱大雨之中,溅起的水花不断敲打着她们的裙角与绣鞋,没有闲心的王清霁与向来在意自己的叶笙箫自然以真气挡去雨水使其不能沾湿分毫,若是有目力过人者看到这雨中的一幕,大抵会感叹这是大雨留真仙,世间见不得几回见。
可惜,叶笙箫的好景不长,大概是她手里头拿着的这把伞年岁有些悠久了,在这场罕见的大雨敲击之下竟穿了个孔子,眨眼间便从仙子人物落魄为清贫少女,一转一换不可谓不快。
她的脚步僵在了原地,看了好会儿那孔洞越来越多的伞面,不由得将目光落在那脚步不见停的人身上,心里头埋怨着她当时到底是有多穷,怎么能买这种能被雨水打穿的伞,真的是让人恼火。
王清霁察觉了后头的停留,心生疑惑的她回头望去,便见着叶笙箫面无表情的拿着一把千疮百孔的油纸伞伞,那雨水随着孔洞成流而下打在了她的身上又被其以真气隔开,这对于叶笙箫来说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窘迫。
两人对峙了好会儿,在那雨水要撕裂了整把伞的时候,王清霁忽地认出了那几个字眼,缓声说道:“霜杵敲寒,风灯摇梦……这伞你是哪儿来的?”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伞面上熟悉的勾勒和极为偏僻的小词,明明就是出自于她当初无聊时的作品,这把已经毁了个七七八八的伞,正是她用自己赚来的第一笔银子买的。
那时候是春雨茂盛的季节,不愿意以真气挡去雨水,导致于太过高调的她只好在街边的档口买了一把伞,然后一直用到了离开临安的那天,这也是她一生到此为止用的最久的一把伞了。
所以,这把被她搁在了临安屋子里头的伞,为什么会出现在叶笙箫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