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苍梧城后,无须行上多久就是葬花谷所在,刚不久王清霁之所以猜到来者是谁,还是因为当初海陵离别之时,顾弃霜曾亲口告知两人葬花谷所在何处,以便两人日后前来拜访走动,可她显然是没有预料到今日的场景。
葬花谷与坎虚门大有不同,对沉醉音律之道的葬花中人而言,江湖春秋不过一霎,执子闲落看灯花渺茫,足以圆满一生,世事万千皆然身外,乃是真正立于世外的超然门派,故而因此葬花谷收徒自有一番规矩,心有牵挂家中圆满之人不能入门,乃是千百年未曾更改的规矩。
反倒坎虚门,虽也被江湖人视之为不入红尘的宗门,然实际上暗地里的动作从来不少,只不过术算天机一道确实过人,往往达成了所求目的也不会让当事人生出半点知觉,如白河愁此等愿意让坎虚门直接下注的人,可谓是绝无仅有。
时值秋日,苍梧城外已是满地金黄,一望无际的麦田上多是勤劳之人面朝黄土,两人双骑行于路上走的极为缓慢,有薄纱真气遮掩容颜的顾弃霜也放开了许多,念着回到葬花谷还有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路,终于是在一阵秋风拂来,荡起王清霁衣袂时蹙起了自己的眉头。
顾弃霜轻声问道:“真没想到会是王姑娘你,时过境迁之下,我却是忘了你当初在龙舟山时也是如此风流打扮,刚才实在是唐突了。”
所谓风流,指的自然是她一身衣裳气质,远远观之正如那仗剑江湖的游子,让人为之心神向往。
王清霁摇头道:“谈不上这些话,只是出门在外图个方便罢了,孤身一人麻烦能少上一点就一点,总归是要舒心上一些的,而且我那满头霜雪已然消融,你一时半刻间认不出来是我不算是奇怪的事情。”
顾弃霜点头笑道:“确实如此,就算是本身没有任何的恶意也好,可带来的影响不会因为本意的好坏而不存在,更别提你确实是配得上那一句‘天下谁人不识君’了。”
稍微沉默,她又补充道:“至于如今的你……我还是更喜欢那看着就极为喜欢的满头霜雪,不过现在也是挺好的,不比那时候差了。”
王清霁不置可否,随意转开了话题,“这趟北上,主要原因是和苏言定下了一场约战,但时间尚且充裕,在约战到来之前我本意是想要饱览北地风光,却没想到会在苍梧遇到了你。”
顾弃霜微笑道:“我也没想到刚从谷里出来,转眼间就见到了王姑娘你,想来王姑娘你初到北地应是人生路不熟的,既然打算北览风光,那若是不介意的话约战之前还请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王清霁反问道:“如今不就在去葬花谷的路上了吗?”
葬花谷偏居世外不出,位于神秘之中少有江湖人得知所在,但其绮丽风景早已盛名于世,凡是入谷出谷之人皆然再三称赞。
顾弃霜微微一怔,随即失笑道:“抱歉,常见之景哪怕初见之时再是惊艳,久而久之也就变得寻常起来,在不经意间就会把它给忘了个干净,确实是我想差了。”
王清霁摇头道:“人之常情罢了,没有什么好抱歉的,只愿我这趟拜访不会惊扰谷中清静就好。”
“当然不会。”顾弃霜淡笑道:“那时候我回到谷中,曾与师尊说过这几年下来游历之中的大小事情,不可避免的提到了王姑娘你,师尊知道了之后也挺想见你一面的,王姑娘你不介意我多言就好了。”
王清霁拿起水壶喝了口,平淡道:“本就是一起经历过去的事情,有何不能言之,我既然把你当作了朋友,又怎会介意这点小事。”
马蹄声浅,不知过了多少条蜿蜒小径之后,一处幽静山谷终于出现在王清霁眼中,两人结束了这淡如水的交谈,下马行于繁花落叶之上。
一路行来,王清霁与顾弃霜的谈话都落在了一个不深不浅的程度上,带着些许久别之后重逢的欣喜,却又没有太多的情绪流露,一切都恰好好处。
葬花谷位处幽静,若无谷中人带路,往往要迷失在那座以繁花布下的阵法之中,不知不觉之中绕过了这处山谷,亦因葬花谷本就不理江湖中事,少有人带有恶意闯入,故而山谷之门十分不寻常的没有应有的守山人,其中作风由此可见一斑。
两人牵马而行,顾弃霜看着一片空幽寂静,愣了片刻,细声道:“平日不是这个样子的,实在是让王姑娘你见笑了。”
她人家事,王清霁不好评论,只能轻笑着摇头,沉默不语。
顾弃霜再是歉意一笑,至于那张面纱早已经在入谷途中揭了下来,此刻的她姿容无有遮挡,比之海陵所见更是多上了一些成熟的韵味,想来是千仞山经历生死之后的沉淀吧。
自外头看不觉有异,步入其中才发现藏有山水,当两人行过那流水飞溅的木桥之后,才是松开了缰绳,让其自寻快乐,一身轻松走向谷中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