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再是言道:“言归正传,王姑娘你愿意堂皇正大入长安确实有些出乎意料,虽说来者不善,可赵家执掌天下权柄三百余年,自然不会小气到直接将你拒之门外不给半点儿的机会,但赵家亦是有言在先,赵元白身为皇族中人,哪怕再是情……”
王清霁忽然打断道:“说来道去,你赵家不过是希望我不要借外力来逼迫你们做出迫不得已的抉择,此刻你说出这种话无非是想添上一根柴火罢了,只是如此拙劣的图谋未免有些过于可笑了。”
霜雪不绝,点点滴滴洒落在这座久无人居的府邸,那股阴寒更是无法抑制,悄无声息间渗入人心之中。
当那一袭风流青衣以冷漠语气打断话语时,赵羽眼中的她也就显得越发不近人情,宛若亭外飞舞的霜雪一般,冷彻骨髓寒入心扉。
哪怕赵羽心知自己定然无忧,可他依旧免不得偷偷打了个寒颤,等到情绪平复后吐了口气,假作洒然笑道:“如此看来,王姑娘今天应该是没有心情与我说道清楚这事情了,再过些时日等你气消了之后我再来拜访一二吧,今日多有打扰,实在是抱歉了。”
言罢,他极有气度的等到了王清霁点头后,再是潇潇洒洒的转身离开了这处不知何名的亭子。
王清霁看也没看一眼,任凭那抱着试探意图的赵羽离去,只是沉思其中虚实究竟。
在那日清早见过裴俊之后,她的行踪必然会进入赵家的视线当中,可这一路上数日的行程不来,偏偏要等到她入了长安后赵羽才亲自来上演这么一处把戏,再结合如今被指定下榻的这座府邸,赵家这一手到底是底气十足还是虚张声势,着实让人难免生出苦恼。
赵家布下如此迷阵,王清霁虽是心意已决不会有半点动摇,但她也绝非什么事情都不去考虑一心只顾恣意妄为的莽夫,因此赵家的虚实还是有着探讨的必要。
知己知彼者百战不殆,前人名言警句不曾有错,身入虎穴之中自当处处小心为上,不可有半点儿掉以轻心。
一念至此,王清霁不禁生出了迎着这漫天风雪一游长安的冲动,旋即离开了这处无名角亭,寻那不知道到底关系到底能否和好的两人。
不出意外,尽管说出了洒脱之语,可顾弃霜此刻依旧是独自一人,细问之下才知道王泽言挂念着自家姐姐交代下来的事情,在那一别之后已然离开了这处府邸,一个人到外头找那些书院的同窗们打听裴家一事究竟,足以称得上勤奋二字了。
王清霁闻言沉默,轻叹道:“如此一来,我不知不觉间却是欠了他不少,只望日后能有事情帮上他的忙吧。”
顾弃霜情绪顿时沉寂下来,沉默了会才是转开话题,柔声问道:“四殿下赶在第一个登门拜访,不出意外就是为了那些事情,那他可是给了你一个交代?”
当初她亦是因为亥岁身陷绝境之中,关于此事问来她自然不会有半点的犹豫,如若可以她甚至想要助王清霁一臂之力,也算是回敬当初那险些身死的莫大恩情。
王清霁摇头说道:“此次赵羽前来只是为了试探我的态度是否能够软化,在我拒绝之后又是话锋一转,想要怂恿我不顾一切与赵元白一战,此中虚实刚入长安不好断定,故而我打算出去走一趟,看看这偌大的长安城风气人情。”
顾弃霜犹豫了会,提醒道:“以你家如此敏感的身份,入城之后必然有许多明暗不一的人在盯着,哪怕风月不存真诀能够遮掩气息,可此行人员着实不多,只怕一出府门就是无数双眼睛死死盯住,没有半点儿的自由可言。”
“这样吗……”
王清霁蓦然轻笑,淡然道:“既然堂皇正大入了长安,那又何必再是遮遮掩掩而行,如他们所愿吧。”
……
西北苍山,挽剑池。
在挽剑阁前眺望远方之时,秋水往往有一种向前一步就能够步履云衢的感觉,那自她记事以来只有过一次改变的天空此刻依旧,明亮清静没有半点儿阴沉色彩,哪怕看上一整天也是心神舒畅,不多添上半点儿的郁结之意。
秋水盘膝而坐,膝上横有那柄经历池水洗净得意新生的长天一剑,那些因承载秋山颜遗落剑意而支离破碎的裂缝全然消失不见,剑锋如若她的名字那般,清澈明净,不带有半点的瑕疵存在,与过往相比远远超之。
她低下了头将锋芒毕露的剑锋归于鞘中,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师傅陆真,问道:“师傅,还有多长时间?”
也就是今日,她才是为这柄入剑道以来不离不弃的长天剑完成了新生,山中无历日,她自然是担忧自己会不会错过了时间。
陆真已然失去光明,可不需要目光落在自己徒儿脸上,他也能清楚听出那些着急的情绪,温声抚慰道:“如今小雪刚过一天,立储之事定在了大雪时节那一天,你还有一些时间,尽管不多但也是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