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未落,意淋漓。
于素铭很久未曾有过如此畅快的感觉,这些时日沉淀到心中那些或好或坏的情绪,尽数随着刀意的宣泄而离去,留下了真正的宁静与欢愉。
她走在了王清霁的前头,轻轻挽着那只白皙的小手,就像是一位任性的小娘子牵着丈夫的手,想要去雪中走上一趟,留下些嬉戏的记忆。
直到街道的尽头处,一位手持长戟的男子出现在于素铭的眼中时,她才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比之剑与刀,长戟这种征战沙场的兵器,在江湖上无疑是一种难得一见的奇葩,也正因为这种特殊才会让人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
臭名远扬天下的离魂宗,正是天下无二独修长戟的宗门,只要是有心江湖之人,哪怕三岁小二皆知此事。
无论是当年胜暑山庄外被王清霁一道剑指废去武道的魏如实,还是如今距离天人只有一步之遥的魏仲晦,一身武道功夫尽在手中长戟与蛮横不讲理的体魄之上,论皮粗肉厚的程度,魔道宗门无出其左右者。
那轻而易举将拦路者化作画上一点朱砂的光线,随着于素铭的止步而停顿了刹那,随后光明大作,汹涌之势如无量不可数般,充斥了目中所及的每一个角落。
只有一刀,但也是千刀。
“我名林腾。”
自报姓名后,林姓男子便闭上了双眼,不见那无量刀光与风花雪月,高举长戟过头直接朝前挥落,狠狠撞上了刀光。
穿过了雪雾的光,如若光阴利箭,悄然从长戟顾虑不及处刺在了林腾贴身劲衣上,落下了一片又一片的琐碎衣料,在那千锤百炼的体魄上留下无数的白点,不曾见得鲜血纷飞如墨。
于素铭微微蹙眉,松开了握着王清霁的那只手,双手握刀迈步向前,出刀。
光未止,刀已来,断水持天上人间两相合之刀意,悍然斩落在那柄长戟之上。
两者相遇的第一瞬间,并没有预料中的轰然巨响,反倒是安静的仿佛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一般。
唯有那在刀与戟相逢处,渐渐碎裂成蛛网状的青石板,以及街道两侧的房屋落下的灰尘,默然证明着这并非是戏台上的虚假,而是要分出生死的交锋。
王清霁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朝后退了一步,熄灭了心里的念头,让于素铭放手而为之。
如昨夜众人所猜想的那样,步入真境的强者世上无几,以最为简单粗暴的兑子手法,双方各自捉对厮杀,难有漏网之鱼能够插手归程路上的战斗。
既有如此掣肘,再加以王清霁的离开本就十分突然,哪怕是最擅长隐匿行踪的无常道,也不见得能在短时间找出网上的漏洞,悄无声息的将一位有足够能力刺杀两人的强者送至此处小镇。
有这种能力的无常道刺客,本就是棋局上重点盯防的人物,某种意义上较之稍弱的真境武夫,更让两人身后的势力忌惮。
于是,除开那些被各种利益诱惑使其前来送死的先天外,有胆量出现在王清霁和于素铭面前的,自然是先天之中的佼佼者,最起码不会输给去年冬天惜败于王清霁拳剑下的莫绝丰,此刻这位出身离魂宗的林腾,无疑是一块极硬的骨头。
思绪千回百转间,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房屋商铺终于到了无法承受的境地,轰然塌落,自开战以来第一次升起了烟尘。
轻响过后,既是震耳欲聋的轰然巨响。
于素铭眉头越蹙越深,那些牵手时的柔弱意,早已随着不愿停息的轰鸣声消散一空。
那行于红尘中,以鲜血肆意作画,即将酣畅淋漓攀至巅峰的刀意,遇到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山崖,撞出了千万朵花,让那石壁生出了无数的碎痕,但始终没有能击垮拦在她面前的这一座高山。
山崩,或是浪息,刀与长戟的胜负再是简单不过,无非是看谁后继无力先行倒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