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玄甫忽地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气息起伏不定,明显负了伤的中年道人,沉声说道:“难不成你算到了她只是不愿意入真境,刻意布局求出的这一剑?”
中年道人拍了拍胸口,好让胸中郁气吐出,怔怔地望着红莲凋零,昙花一现不可追,缓缓摇头感慨道:“巳合师兄求的是事事算尽,于是他机关算尽太聪明,最后落下一个坠境的结局,而我那时候依旧在群玉山中的玄都,得知了师兄的消息后,苦思了很久很久,最后就如你徒弟余忆情说的那样子,强求往往不得,偶尔闲棋两三手,无心插柳柳成荫。”
刻意与随缘,一向是道门中人辩难中绕不过去的事情,名实之差大抵源自于此,中年道人为此苦思许久后,才是为自己定下了这样的规矩。
“风月不存真诀,自三百年前皇甫姜身死后,只有当年亲眼见过且一法通万法的道无迹心中有数外,离恨天已然确定无有另存副本,说上一句失传是不为过的。”
中年道人说道:“其中玄妙难以猜测,毕竟王清霁出手算不上多,四年前的境界也称不上高深,哪怕是坐拥长安一城时,更多的还是以力压人,既无前例可循,当今世上能算出王清霁的人不多,我自然不是其中一个,又怎能想到有这样一剑?”
事情本就极为超乎意料,坎虚门二人没有强求答案的念想,便轻轻放下了这件事情。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那已是真境的王清霁上,思索着这完全出人意料的一幕,将会让局势走向什么境地。
余忆情想不明白,看着红莲的余韵也将要散去了,抱着无谓的念头,随意问道:“你明明花了足足四年的时间搭起了这个戏台,却有着一大堆不清楚,掌握不了的事情,折腾这么多出来,为的到底是什么?”
中年道人侧目看她,笑了下,不置可否,说道:“你继续,还是我解释?”
余忆情愣了愣,回忆起昨夜制服这位来自于玄都的中年道人后,说的那一大通已经谈得上莫名其妙的言语,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不让他继续打机锋,说道:“最起码可以肯定一点,你并不是打算重复当年莫雨仇的事情……”
“重复不了。”
中年道人皱起眉头,认真说道:“现在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莫雨仇当年可是白玉京四位天人联手而为,花费巨大心血造就的奇迹,如今白玉京已是烟消云散,我亦不是天人之尊,又有什么资格做到这些事情呢?”
昨夜被坎虚门找上门后,他实际上并没有做出多少反抗,身上的伤势其实只是幕玄甫不放心,强行打出来的罢了,由此可见他确实是个很现实的人。
毕竟人老了,自然就不会做些不切实际的梦。
幕玄甫沉默半晌,问道:“既然是这样子,那你耗费这么多心血,闹出这样一场大戏来,实际上不是为了请道无迹离开人世?”
“当然不是。”中年道人舒开了眉头,笑意温和淡然,“比起那种再是渺茫不过的念想,我更愿意去做一些较为实际的事情,譬如……看上一场让自己愉悦的好戏。”
不见得是假话,但也肯定不是完全的实话。
余忆情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听明白笑容与话里藏着的戏谑,更觉得他应该是在暗示着某件事情。
“玩火自 焚,你肯定是知道这个词的。”
余忆情冷漠说道:“没有人可以一直强大下去,他必然有着自己的弱点。”
中年道人沉默许久,忽然说道:“只是,你们即使请掌教真人离开了尘世,自己又能够迈过那一步,举霞飞升吗?”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望着麓山,仿佛看到了一张少年面孔,唇红齿白冷冷冰冰,少年意气却不少上半分。
“坎虚门,你两人通读道藏否?”
……
云七和澹台灭明站在了宽阔山道上,愣愣地看着远处,即便红莲凋谢余光散尽,亦然没能回过神来,而像他们这样的人数不胜数。
麓山很大,即便当日王泽言已是明言相告,整个麓山除去极少数地方外,其余皆然可入,但那句话实际上只是表面功夫罢了,除去某些野鸳鸯之外,又岂有人会特意跑去那些没有半点生气的地方。
而那朵红莲盛放之地,距离山中灯火茂盛处,有着相当遥远的距离,平日自然不会有人好奇到走去那种地方,但如今骤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加之人多势众缘故,某些性子顽劣的少年当即决定摇旗呐喊,结成浩荡人龙涌向莲花绽放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