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子濯老神在在,脸上重新挂起了慈祥的笑容,继续说道:“比之和那些闻血而来的豺狼相谈,我更喜欢于圣女和殿下两人,人生已至暮年,若是能够染上了新鲜活泼的朝气,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于素铭说道:“既然如此,宫先生不妨给我们聊一聊这一口洞窟和里头放着的棺材,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为什么白玄一会因此而来?难不成真的可以逆改天命?”
事情所有的起因都源自于那副棺椁,原先赵竹娴虽是说过自己的见闻,但在于素铭看来,被动摇了心智的她口中的话,实在没有多少的可信。
虽说宫子濯也不见得可以相信,但多听多闻一点儿,事后互相对应起来,总会得出一些合乎情理的正确。
“第一个问题,其实就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祖师传下来的话里头,棺椁确实是赵无涯的尸首,皇陵那处只不过是障眼法,唯有此处才是她的心血所在。第二个问题,白玄一的到来其实说明不了什么,老有人说儒以文乱法,可最擅长骗人的并非是我们这些说实话的人,而是擅于装神弄鬼的道士。”
宫子濯笑了起来,说道:“你们应该都是有这个经历的,白玄一所求之物,我无法给一个准确的答案出来,反倒是最后一个问题……确实有些意思,但也很没有意思。”
说完这话,他伸手指向天穹与明月,问道:“若不是姜天主劈开登天之路,世间可有飞升一说?”
于素铭略有感悟,认真摇头,答道:“曾有,亦是不曾有。”
宫子濯点点头,说道:“事情就是这么回事,哪有什么天意的说法,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天命说到底只是信与不信的区别罢了,若是有志在身,光阴从来不晚。”
赵竹娴细长眉尖缓缓挑起,忽然问道:“你这话的意思,莫非是要将先祖棺椁中的机缘公之于众?”
“殿下聪慧,老朽忏愧。”
宫子濯揖手行礼,坦然道:“事已至此覆水难收之境,这便是麓山能拿出来的最好交代,还请公主殿下谅解一二。”
于素铭冷笑出声道:“慷他人之慨,倒是有些意思,说到底还是拳头大的有道理。”
宫子濯笑了下,没有回答这话,转身便沿着原路返回离开。
“那我们……”赵竹娴心中忏愧不住,只觉亲口承认了心意的自己,实在是对不起于素铭,踌躇许久后说道:“于姑娘,我心意依旧如此,不见便是不见,还请你放心。”
风卷云舒,山麓云雾渐渐散去,火光一片祛散阴寒,争执之声从未平息,宫子濯似乎真的将事情完全交给了纳兰萚兮,不闻不问。
于素铭看着那对真情实意的眸子,清楚话里意思并无半点虚假,也绝非如叶笙箫那般忍辱退让之谋划,只是当她想起这位殿下的凄惨时,心中确实是有些惋惜和哀意,然而那些喜爱是她永远都不愿意分给她人的。
“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话。”
思量三千,于素铭决定依旧不变,语气只剩平静漠然。
“若是你忘了,那我会亲自来提醒你,即便是她挡在我面前,结局也不会改变。”
……
若要登上麓山,跨过那气派渊渟岳峙的千年门庭,除去那日纳兰萚兮亲自带领走过的孤僻捷径外,寻常人得攀登极为漫长的山道,为了照顾一些人,山道一旁理所应当建有亭子。
王清霁甫一离开山门,没有走上几步后,便见到了远处亭中有二人凭栏而立,远眺山下风光,其中一人则是今日才被她教了一剑的白玄一。
心知白玄一此刻出现在山道离亭中,定然不是为了欣赏风光,王清霁难免生出了一些猜测,当她想到幕玄甫与幕望舒的关系时,心中才是略有明悟。
只是转瞬便又不解,白河愁向来是厌恶道门一脉,作为他的儿子白玄一,按理说是不太应该接触的坎虚门,除非是事情有关切身利益,不得不为之。
王清霁没有继续思考太多,对她而言,这事情除去赵竹娴的生死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值得挂虑的地方,比起继续在这里无有止境的纠缠下去,她更愿意潇潇洒洒的回一趟南琅琊,替叶笙箫解决掉这四年过来受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