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玄一倒是没有嘲笑他,反而像是相交多年的老友一般,深有体会的嗯了一声,说道:“活在这样的世界里,虽然清楚知道能够走到这一步的人极少极少,清楚武道的天赋是苍天的恩赐,但还是难免会有些嫉恨。”
王泽言忽然说道:“规矩,便是用来制衡这样过分的力量。”
白玄一愣了下,打趣道:“可是所谓的规矩,同样是这种力量建立起来,并一直维持下去的。”
王泽言指向远处的无名山,对他说道:“这样的人,注定是不愿意遵守规矩,只愿意随着自己心中道理前行,因此她绝不会遵守被定下的规矩。”
然后他低下头,应该是思考了一下解决的办法,最后却是耸了耸肩,无奈说道:“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人存在,伟力归于自身,所以世界才一直不能够平静下来,从未有过我想看到的盛世吧。”
见微知著,他本就不是个愚笨的人,更别提有着莫大机缘在身,但再大的机缘依旧要遵守这个世界的规矩,存于世间真实的一草一木,都是对于他最真实的限制和禁锢,因此他想要改变这个世界之前,须得先行真正融入这个世界。
白玄一猜不到王泽言在瞬息间想了那么多,但他从小便听着父亲的为名,对所谓的规矩一说无法不清楚,此刻只能是赞同道:“你说的不错,若是早些遇见,你我或许会成为知己好友,此刻倒是迟了一些,但还未走到真正不可挽回的境地之中。”
末了,他沉默了好阵子,异想天开道:“你若是放弃,那我可以答应你,给你一个完成心中愿景的机会。”
王泽言哑然失笑,指向远处仍旧战斗着的那人,认真道:“规矩最终必然要限制到她的身上,而我不相信你能战胜她,所以我更愿意把力量握在自己手中。”
“她教了我一剑,所以我可以杀死你。”
“可不见得,因为我很早之前就想胜过她一次。”
王泽言想起了自己身负的那些,叹息一声,感慨道:“哪怕赢的不是她也好,同样可以让我心满意足了。”
……
无名山上,此刻已是万籁俱寂之境。
剑意横亘在山崖之上,让道人无处可逃无处可躲,而无形的剑势更是化作了有形的锋芒,几欲将空间切割分开,变作数万片细小的镜子,但这终究是差了一线,而一线便是天渊之别,所以中年道人还可以在剑意凝聚的线和线之间找到缝隙,与那柄三尺青锋做缠斗。
先前躁动的心绪已然平静下来,只是造成的伤势此刻已经无法挽回,即便道人沉浸真境多年,更为了保证自己被旁人发现找上门来时能战而胜之,努力了无数个日夜,此刻亦然是愈发狼狈难受,渐渐被逼至绝境。
然而,王清霁青衣依旧飘然如仙,除去最初那一道雷霆的算计之外,她并没有为这场战斗做任何多余的准备,先前重新握住自己熟悉的三尺青锋后,战斗便来的轻描淡写了,挥剑之姿甚至可以说是赏心悦目。
只是事实上,哪怕她就站着不动,亦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就是了,更别提此刻纵剑挥舞杀敌,绝伦清美之中更添三分英美之气。
在过去的四年间,她已是鲜有握剑之时了,哪怕是最后一年游历天下,很多的人也不需要她拔出雨霖铃,便可轻而易举的杀死,此刻难得恣意,心中只觉有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的畅快之意。
剑意愈发不可捉摸,剑势愈发虚无飘渺,剑锋愈发来去无踪。
紫青混做一气,再一次在老者身上带起了血花,王清霁却出乎意料的停了下来,没有在继续痛打落水狗,风定时,便立于一块巨石上,远远看着颇为狼狈却还没沦落到绝境的老者。
王清霁没有说些多余的,停下剑锋只因这样继续下去固然能胜,但却需要耗费极多的时间,所以她决定早些解决这件事情。
乌云盖顶,风雨声忽来。
王清霁微微蹙眉,确定这并非是自己的手笔,于是她把目光投向衣衫褴褛的中年道人,入眼便是说得上凄凄惨惨戚戚的笑容,同时证实了她的想法。
只是,也没有什么值得她惊讶的。
像道人这种积年累月的真境,又怎会没有两道后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