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素铭理解这话所有的意思,但却不能理解她怎样做到这种事情,沉默片刻后问道:“不是过去,而是现在,以及未来,我一直都会相信你,可相信也得要理解呀,不然我能做些什么呢?”
风雨依旧,山崖倾塌动静渐渐变小,砸落的山石已然堵塞了小半的江道,想来之后也许会多上不少沉船的事故。
一切看似已成定局中,唯有那被肃雨君身体所撞出来,紧接着又因剑气肆虐而塌陷的山洞,正散发着愈发诡异可怖的气息,若游丝般难以发觉,山石之间尚未被泥土合上的那些缝隙,就像是在怂恿着人一探究竟。
肃雨君仍旧很好,魔主根本不曾受伤,这种奇妙境况之下的他也许存在着破绽,可王清霁没有那么去发现的心思。
“顺心意,送出那一招就是了。”
王清霁平静道:“此刻的魔主并无你想象之中的强横,虽然他确实极为强大,但气机的流转实在是太过于生涩,换在其他人眼中也许没有任何的区别,可他很不凑巧的碰上了我,只能是吃了这个亏。”
于素铭细声问道:“握着你的手就好了?”
王清霁微微一怔,反问道:“不然你还想握住哪里呢?”
于素铭偷偷地看了一眼那毫无起伏的地方,想着那处应该才是更为心有灵犀的地方,不动声色道:“没有,为防万一问一下而已,毕竟这种事情从未有过吧,必须得郑重对待呀。”
王清霁微微蹙眉,直觉话里意思没有那么简单,但魔主的气机已然愈发晦涩,不久之后大抵便要破山而出,也没多余时间认真纠结下去了。
王清霁不言,于素铭只觉已然蒙混过关,自然也是不愿意再多言半句,缓缓闭上双目,感受着暴雨之下天地间的变化。
仿佛浸入了无边温暖之中,明明是滂沱大雨夜,可握住她的那一只手却愈发温暖,但绝不是滚烫,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身体里头就像是一开始学武之时,有着股暖流在缓缓流动着,将身子的疲劳驱散一空。
于素铭睁开了双眼,看到了便是真境之后的世界,原本漆黑雨夜中晦暗的天地,在这一刻仿佛清晰了起来,但绝非是粗暴简单的添上光芒,而是一种极难用言语去形容的感觉,就像是游鱼静止在水中不动,也像是琥珀中的蜘蛛与苍蝇,画面异常神奇。
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向王清霁,发现她的容颜洁净如旧,不见一丝污秽存在,那擦肩而过的雨珠子更显圆润,教人明白为何有女子是水做的这么一个说法。
“这便是真境?”于素铭忍不住问道。
直至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对王清霁能拒绝步入真境而感到了讶异,亲身感受到这种极致愉悦的舒适后,又怎能忍受过去的平平无奇呢?
“是,也不是。”
王清霁轻声道:“每一个人的真境都不同,这是独属于我一人的真境,而且如今你所体会到的这种境界,也并非是时时刻刻都能做到的,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每一个人晋入真境之后,自然会领悟的手段,虽有高下之分,但对于大多数先天中人来说,无非就是死的快慢区别罢了。”
当初上庸城门一战,李青雀所让王清霁踏入的那副布满鲜血与白骨的画卷,便是他多年以来所领悟的真境之道,若非她握住的是秋山颜所留下的那支血色玉笛,纵然在那时候她能够活下来,之后的长风君亦然可以让她死去。
王清霁脸色渐渐苍白,红唇血色淡去,轻笑道:“动手吧,一会说不定还要你背着我回去,比我先前预想的要难了不少。”
于素铭墨眉微蹙,手心有汗渗出,不再多言半句,与那只手十指纠缠,认真地看着远处倾塌山崖。
这是不属于人世间的一式,自然不会限于刀与剑之间,它在这尘世中钟爱的唯有一人。
于素铭没有出刀,断水安然鞘中不出,无形之锋已然行于滂沱大雨红尘中。
远处山里原本不急不躁的气机,蓦然间消失片刻,旋即骤然高涨,汹涌如今夜的滔滔江流,欲要直接破开那由剑意所形成的囚笼,避过即将来临的无暇之刃。
但归根到底还是太迟了。
江浪撞上落石,卷起千层雪,雪做霜落,好似涓涓细流渗入石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