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漫天风雨带着接二连三的撞击声,不断在成河长街的对岸响起。
好似绵绵无绝期般。
盛夏已经走到了尽头,本不该有今夜的滂沱,不该有的已经有了,却又少了些有了之后该存在的,这便令人不舒服了。
在很久之前,王清霁曾经想过,帝魔宗四君是否叫风雨雷电,然而事实上却是风雨霜雪,这竟让她有些怅然若失的遗憾。
便在今夜,她与秋水心意相通,借这不该存在的漫天大雨,落下风雨雷电之中的后两字,不失为一种天作之合。
无数记剑锋化作了天雷轰向了王景略,震耳欲聋,炸开的亮光将漆黑雨夜照了个透彻,砖石不断掉落升起烟尘又被雨水扑灭,如此反复循环。
若是此刻有境界足够的强者,站在远处聚集精神盯着这一战,便会发现那柄足以称之为名震天下的雨霖铃,来去之间莫名的让人心惊。
并非是单纯的快,它是依靠着一种奇妙的联系,随意出现在这片风雨所至每一个角落。
蜿蜒崎岖的雷霆亦是从此而来,带着莫大威力且防不胜防,往往这一道天雷还没有去到极致,那一道天雷就已经凝聚完毕落下,根本不讲任何的道理。
不知过了多久,雷光终于敛去,然后才是雷声消散,继而风雨平复。
秋水握住游在空中的雨霖铃,蹙眉看着剑身,上头多了不少焦黑的痕迹,以及些许难以瞧见的碎痕,而这无疑是刚才剧烈的碰撞之中留下的痕迹。
这种几近疯狂的御剑化雷,对剑的本身就是一种消耗,如果是寻常的所谓名剑,早已在不到一半的时候便会承受不住而崩碎,哪怕是挽剑池的剑也好,只要是没有经过池水的洗礼,也然会碎做一团。
天下之大,除去少数几柄剑外,剩下的唯有麓山诗词剑与挽剑池中重铸的新剑,可以经得住这样的疯狂。
王清霁没有空理会这些,鲜血正不断从她的嘴角溢出,方才将幽绝融入风雨之中,再与秋水心意相通以剑作天雷,绝大部分的压力都被她的肩旁给承担了,重伤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一件事情。
糖水铺已经消失在然十四巷了,王景略早已维持不住所谓的世家风度,那掀起滔天风浪的长袖被斩了个支离破碎,焦黑一片不堪入目,各种大小不一的伤口布满了他的身体,甚至连那长须都不见了踪影,只在下巴留下了几颗黑色的小点。
他踉跄的脚步,开始往后退却,兴许是想找个地方靠着送上一口气,在此途中他一面咳血,一面强笑着看向对头。
“不用我猜,你毫无疑问已经到了极限,看来老天爷还不打算让我死在这个雨夜,天意如此,你自然不能奈我如何,当真让人替你耗尽心机而惋惜了。”
事实确实如此,王景略伤势已经称得上重,但距离死去还有着一段悠长的距离,即便王清霁想要拼尽最后余下的那些力气,杀死他的可能性也不够一成。
秋水同样,她剑道固然高深,强悍到可以凭借着王清霁的帮助,在这种极其强悍的真境生死战斗中拥有不轻的地位,可刚才真正御剑的人其实是她,因此此刻的她也快要走到油尽灯枯的境地,想要杀死王景略同样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天雷远去之后,风雨也温柔了些,夜色不再是那么的浓郁。
王景略找到块墙靠着,呕了几口血后舒服了些,但他的身上还是有些惘然,应该是在思考着下一步到底要做些什么。
事到如今,其实能做的选择已经不多了,他此刻的处境十分的尴尬,谢姓男子死在他手上的这件事情被王清霁看了个清楚,再有不久前杀死王念明的前例,毫无疑问是把今夜本来的立场背叛了个透彻。
哪怕有再多的理由也好,事情做了便是做了,没有别的可说。
“今夜吃了这么多的教训,还要继续犹豫下去?”
王清霁将自己搭在了秋水背上,有些艰难的抬着头,看着墙边檐下的长辈,苍白的脸上是似笑非笑的打趣,正如她所言一般戏谑。
黑色的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彼此相互纠缠,雨水随风而至粘在上头,娇柔怯弱的极为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