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此刻见到这一幕,燕舒音才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徒弟的幽静居室中,沉声问道:“你应该不会做那种事情吧?”
顾弃霜摇头道:“自然不会,沧海老龙吟完好如旧,还请师尊放心。”
燕舒音眉头没有因为这个答案舒开,认真道:“你应该清楚我问的不仅是这个。”
说话间,顾弃霜捻住了这道脱胎于名琴之上的音弦,回身看向神色沉重的师傅,轻声叹息道:“这些年来,我在外头见到了不少风景,因此略有所悟。”
她沉默片刻,记起某些事,说道:“那夜白玄一来寻我,心里实在是不痛快到极点,那颗枫树也就成了漫天飞舞的尘埃,自那一个刹那起,我隐隐约约明白自己应该要做出这个决定,若非如此我会后悔上一辈子。”
燕舒音长叹一声,情绪复杂难言,说道:“可你仍未踏过独属于真境的线。”
不知为何,她心里生出了一些期待,但隐藏的极好,没有丝毫外露。
葬花谷风景极美,但正如顾弃霜当日与白玄一所言那般,人在风景里便是一部分,有无情到毁去一切的,自然也有相映而美的。
顾弃霜没有理会这句带着劝说意味的话,认真说道:“我想,如果世上有机缘的说法,那么我的机缘便在此时的此刻。”
燕舒音问道:“仅凭这一条银弦?”
“不,它在我眼中已经不是琴弦了,而是许多过往的承载。”
顾弃霜微笑说道:“那天白玄一特意来见我,说了一句堪称是杀人诛心的话,若是以前的我应该是要很恼火的,可那是很以前很以前了,所以现在的我没有生气的道理,可我依旧不痛快。”
燕舒音沉默片刻,摇头道:“在我眼中看来,不痛快与生气没有多少区别。”
顾弃霜轻声道:“自然是有的,只是师傅您依旧老了,听不懂这种尚且年少的言语,想来这便是你我想法不能走到一起的根本原因。”
燕舒音说道:“老了之后自然有老去的活法,彼此间不能理解,也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但世上很少有不可以商讨的,所以你没有必要如此的决绝。”
顾弃霜别过了头,那对眼帘悄然落下,遮断了阳光的洒落,平静说道:“长安时,我见到了很多的事情,在事后我问一个人‘说这种能直接解决的事情,就应该这样子解决吗’,她那时候看了我很久。”
“答案呢?”燕舒音蹙眉问道。
“她说,自寻死路的又何必勉强让他活下去?”
顾弃霜站在溪水一畔,微微抬头看着憔悴的师傅,说道:“那时候我觉得这样子也许是她与旁人之间的区别,到后来我渐渐发现,通往武道巅峰的境界有着许多的道路,但其中最为痛快的,应该就是她告诉我的选择。”
燕舒音笑了起来,打趣道:“但这也是死的最快的。”
“以前我也想过这个问题。”
顾弃霜稍一顿挫,然后说道:“想了很久也没有答案,可直至和白玄一见了那一面后,我才想出了答案是什么。”
燕舒音沉默不语。
她笑了起来,眉眼间清冽如溪水,有着些许妩媚,缓声道:“若是我死了,死去之后的事情自然与我无关,自然就不用去想多余的,也许我死前会舍不得世间的美好,但那终归是一时半刻间的遗憾罢了。”
燕舒音摇了摇头,认真道:“你明明可以等王清霁,她绝不会坐视不管。”
顾弃霜轻笑道:“我这一辈子平静惯了,不知不觉得都快要忘掉自己也有骄傲的资格了,还好事到临头时醒了过来,不至于傻傻的窝囊下去,再说我不觉得自己比任何人差,即便清霁她也一样,那我为什么要等她呢?再说,嫁人和婚事实在是很私人的一件事,我不愿意寄望与她人,哪怕我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