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忆情藏身林中深处,静静看着山涧两人作出的生死搏斗,心里那种熟悉却又陌生的危险感却一直挥之不去,就像是有颗重重的石头压在了胸口,让她呼吸愈发困难不畅,却又根本找不出原因所在。
当年西南一战时她身有要事,不曾掺和其中,但也从旁人口中听得不少关于那一战的细节,准确的说,是一切关于魔主那堪称神来一笔的细节。
事后,她曾好奇去远远看过那座已经沦为废墟的江城,眼见的也许有假,可用心去感觉到的则很少有不是真的。
一如那天她所感觉到的,此刻压在心头的巨石,隐隐约约间有着种如出一辙却又远远高于那时的意味,就像是找到了某种超脱的法门那般,得以真正升华。
但其中掩埋不掉的,还有着一股挥之不去且无法掩埋的腐朽气息。
“魔主……”
余忆情不蹙起了眉头,曾在不久前去过帝魔宗的她,对此再是熟悉不过了,但她可以确定山涧中的两人并没有产生与自己一样的感受,否则又怎可能还有着力气在那打来打去。
顾不上等待两人分出生死,她没有犹豫上半晌的时间,便直接转身离开远去,若不直接着手解决处理胸口积压着的郁意,也许她会心境崩溃,再是疯狂而死?
离开前,余忆情看了眼南方,确认一切的源头来自那处,不禁疑惑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是否与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关。
……
帝魔宫后,慈航寺中。
魔主一手持珠链轮转不休,一手捧住石塔顶层那颗圆状物,盘膝坐于禅室蒲团之上,眼皮耷拉了个小半,面容枯槁如柴。
那对本就浑浊的眼珠子却多上了些明亮,嘴里小声嘟囔着些让人听不清楚的话,与寺内徘徊不去的诵经声相伴,有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
陆九卿就坐在他的身旁,低头沉默着,将这种如同噪音的念叨默默记在心里,不管听懂与否,头疼欲裂与否。
“咦……”
忽然间,魔主撑开了眼皮,停下了嘴里的动静,嘲笑道:“当真是有意思,什么时候幕玄甫教出来个慈悲为怀悲悯天人的传人了,竟然闹出这样一回事,来个纳兰萚兮老夫都觉得这事稍微合理一些。”
陆九卿低声道:“也许是余忆情答应了纳兰萚兮,不愿意您远去那头,毕竟坎虚门也不想王清霁在此时死去。”
魔主不屑道:“一群废物罢了,整天指望着从别处找出办法对付道无迹,可真能走到那一步的人,又岂会真的如他们所愿,三年前连白河愁也没能杀死道无迹,倒不如安静的等着别人自己离开好了。”
“不过说来也是,如此悠长的时光,把人逼到走投无路,逼到只能去不顾一切的抓住仅存的希望,理所应当。”
陆九卿唯有沉默,他不想对这些谈任何的话。
“换做过往余忆情这样做,我确实是无能为力了,但如今她的所作所为却是恰好好处的推波助澜,可惜的是偏偏居心不良,难免教人扼腕叹息。”
魔主再次闭上双眼,放下了右手捧着的圆状物,将佛珠交到了陆九卿的手中,嘴角扯出了个笑容,颇有些让人难以理解的高深莫测,亦或是装神弄鬼。
“记住接下来的事情,有些东西是无法言传,因此只能选择身教的。”
陆九卿没有感觉到心悸,相反还平静了些,沉默片刻后说道:“假若日后世间还有帝魔宗,您便是书里的人物。”
……
也许这个世界,在关于某种事情上,确实存在冥冥之中这样令人讨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