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武者最致命的要害。
农夫本能地就要抵抗,但要害落入对方之手,内劲一吐,他就真力溃散,手脚发软,单四嫂从他宽厚的背上跃下,然后将头抵在了农夫的背后。
农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失声道:“四嫂,你想干什么?”
女人不言不语,最后的温存之后,双手用力,娇小的身体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将农夫整个人举了起来,然后用力地,向前方逃生的方向扔去!
砰的一声,农夫滚落在地,不由自主向外翻转,他大椎穴被单四嫂制住,内劲透入,半晌提不起力道,只能奋力挣扎,望着远处的单四嫂,叫道:“不要!”
女人俏生生地立在原地,雪白的孝服轻轻招展,美丽的身影,烙印在了农夫的眸子中。
时隔数年,她再次找到了在那小而热络的屋子中纺织棉纱的感觉,那时候宝儿坐在自己的身边,瞪着一双小黑眼睛,他说,妈,爹卖馄饨,我长大了也卖馄饨,卖许多许多钱——我都给你。
那样的日子,是累的,但不觉得苦,因为还有希望,因为还有明天,她保不住丈夫,但终究是有一个儿子的,她要将这个儿子养大,指望着他。
但她还是失去了宝儿。
她一度失去了明天,一度失去了希望,直到生命中再度出现了一道亮光。
她凝视着农夫,露出了最后的笑容。
感谢你……给过我希望。
然后她回身,雪白的棉线,从袖中飞射而出,一条接着一条,一面接着一面。
她终于找到了昔年的感觉,宝儿在身边,她为了养大这个孩子,彻夜纺织着棉纱,每一条都沉浸在美好的明天中,每一根都充满着希望。
她的心突然空灵,纤细的手指宛如穿花蝴蝶般飞舞,那棉线如同活物般飞舞,仿佛寸寸都有意思,寸寸都活着,每一根都灌注着全部燃烧的生命与热情,黏在石壁上,钻入石缝里,拉住了突起的石壁,卷住嶙峋的怪石,她最后看了农夫一眼,露出了温柔的笑。
“我这辈子,总要保住一个男人吧?”
然后决绝地冲向了那咆哮轰鸣而来的怪物。
人生八苦之爱别离。
没有厉声的呐喊,没有所向无敌的气势,只有一个柔弱的女人,面对无常命运的第一次反抗。
——素手拉动纤细的棉线。
她曾认为棉线虽细,但一条条纺下来,总能撑起她与幼子的明天。
——棉线深深地勒入皮肉之中,甚至割出血来,但她却恍若未觉。
今天,痛苦真正成为过去,希望真正成为力量,而明天……依然存留在无法触摸的前方,却闪耀着令她满足的光芒,让她能够毫无遗憾、拼尽全力地守护着……
——切断,分离,崩落,前进。
熔铸入一切、也收束着一切的线在生命最后的燃烧中,宣泄着切金断玉的锋锐力量,一条条棉线收紧、切断复又重新散开,白色的身影一往无前,大片破碎的石壁,甬道上方的石柱,两侧嶙峋的怪石,巨大的石头被不断切割下来,轰然落地,堵住身后的路,将她要保护的男人,与前方的危险彻底隔绝,而那道瘦弱的身影,一往无前地迎向咆哮奔袭的怪兽,脸上犹自带着满足的笑容。
——纺出人生中,最后的生命之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