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一开始不说,是因为自古以来,只有徒弟求师父进门的,哪有师父主动求人拜师的?否则面子往哪儿搁啊?
啊哈哈哈哈,原来是想要收徒啊,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呸。
万元忠非常感动,然后拒绝了白雪道长,开什么玩笑,在他眼中,白雪道长就是个满口胡言的江湖骗子,也敢拉老爷我下水?
没想到这厮真的就是锲而不舍了,整天软磨硬泡,晚上还不消停,万元忠被烦得不堪其扰,勉勉强强松了口——因为白雪道长妥协说,两人可以亦师亦友,只是结伴云游天下,在尘世中修道修心,岂不美哉?
文人都有隐世出尘的情结,万元忠也不免俗,所以他口风松动,先要考察考察——比如说先看看白雪道长是怎么在尘世中修道的。
然后今天一早,他跟在后面,就看到了这厮在调戏妇女。
——修你妈的道,欢喜禅是佛门的,操。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和背叛,对方确实是个不正经的牛鼻子,眼见那个女人被色眯眯的老牛鼻子拦住,他自然义不容辞,上前解围。
至于白雪道长那振振有词的“看她面相不好,让她解开面纱仔细瞧瞧”的话语,在他听来,无疑是狡辩和借口,万元忠怒极反笑:“你这相面之术真厉害,光看眼睛就能看出花草来,行啊,你倒是先说说,这姑娘有什么问题?”
白雪道长也顾不上管那个西夷女人了,这可是显示手段、慑服徒弟的好机会啊,只看他抚着胡须,傲然道:“这个女人,有鹰视狼顾之相,眼神自信内敛,是野心与力量皆具之辈,她眼角含纹,此为窃喜,所谋之事应该有稳定和良好的发展,但……”
万元忠面无表情道:“但面呈死相,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乃至功亏一篑,满盘皆输,观其眉眼,最近会有血光之灾,对不对?”
白雪道长先是一惊,然后大喜道:“想不到你竟然有这种天资,贫道真是慧眼如炬,你果然很有天分,不入我门,太可惜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呵呵。”万元忠皮笑肉不笑道,“我没看出来,我只是记得你之前对秦兄的批断与定论,依样画葫芦,照着念了一遍,仅此而已。”
“啊,有这事吗?这岂不是说……”白雪道长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转头对着库瑞尔说道,“……施主,你完了。”
万元忠冷笑起来:“你编,你接着编啊?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我还以为你这道士真有两下子,差点信了你的邪,如今才看出来你的路数。不是你算到了秦兄的结局,而是你碰到每一个人,都要这么说上几句,秦兄的事情,不过是你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误打误撞赶了巧!”
白雪道长怒道:“你这瓜娃子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我唬你干啥?”
万元忠指着库瑞尔,质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个女人也跟秦兄一样,身负秘密使命,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最后还会功亏一篑,莫名其妙地满盘皆输?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白雪道长梗着脖子:“不是输得莫名其妙,是输得一败涂地!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还得把自己搭进去,对,她竟然还有桃花相!”
万元忠几乎气得笑起来:“给你根杆子你就往上爬啊,给我瞪大眼睛看好了,她的头发,她的眼睛,这根本就是个外国人,一个来到明州的外国女人,你说她鹰视狼顾,你说她野心勃勃?你开什么玩笑?明州这外国人,虽说不多,但也不少吧,被你随随便便遇上一个,就是条大鱼?”
白雪道长迟疑道:“也是啊……她是个外国人啊……但问题是……”
只能说这个时代、这个国家对外国人的蔑视,简直深入骨髓中,只因为对方是个外国人,就被贴上了完全翻不起风浪的废物标签,无论是身为公务员的万元忠,还是身为道士的白雪道长,都是这么认为的。
望着眼前两个莫名其妙就吵成一团的帝国人,库瑞尔的心情很复杂。
虽然她精通汉学,虽然烈焰教团对帝国的研究很有深度,但那几乎可以囊括后土帝国大部分风土人情、习俗文化的教程中,有一个领域是完全不会涉猎的……那就是帝国的宗教与神秘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