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他知道父亲武功惊人、功力深厚,短时间内不吃不喝也没什么问题,而他自己也略通医术,武功也算不错,给父亲诊过脉之后,发现他老人家的脉相依然生机勃勃、浑厚有力,完全屁事没有,所以,也不算太过担心。
毕竟如今白家面临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孙朗手中的大刀高悬于白家堡上空,朝廷的利剑也蠢蠢欲动,怀川之事暴露,群雄汇集秦州,背后有朝廷的影子在搞鬼,神秘莫测的天策府若隐若现,还有孙朗与父亲的仇怨,孙朗与朝廷的仇怨,还有白家站队的问题……
与这些要命的问题比起来,父亲昏迷不醒,简直成了小事中的小事。
白振明叹息着,跪在地上,为父亲整理一下被角,理顺一下头发,记忆中无所不能、威风凛凛的父亲,如今就躺在这冰冷的地上,昏迷不醒,甚至性命都不由自己掌握,身后的仇家甚至可以随时杀掉他,甚至他老人家如果清醒过来,也会找孙朗拼命……
——知子莫若父,他太清楚父亲的性格与品行了。
每每想到如今的难处,白振明都不由感到心酸,这副担子实在太重了,他纵然几乎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也不由感到一阵惶惑与茫然,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白家要如何度过这一场劫难,还有,不知道父亲……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这样怔怔地想着,想着想着,白振明的眼中就落下了泪来。
孙朗与谢唯站在门口,望着白振明跪在地上,动作轻柔地为父亲整理一下衣被,突然发现,这才两三天的时间,白振明的鬓角已经有些霜白。
两年的忧虑与担心,在两三天内化作了他无法承担的重负,一股脑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万般心事,没有任何人可以诉说,哪怕是他同床共枕、相濡以沫的妻子,也不敢吐露分毫,父亲的性命,家族的传承,整个白家的性命,全都在他一人的肩上挑着,这万钧的重担,一夜就可以染白他的鬓发。
小妖精眼圈变得通红,她的性情本来就很善良,再加上角虎的异能很容易读出人的情绪,仅仅看着白振明的背影,就感受到了他的茫然与伤悲,整个人也变得悲戚起来,不由瞪了孙朗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言外之意显而易见——真过分啊你。
孙朗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只是微微摇头,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谢唯心中骤然涌出一股怒气,这人的心难道是铁打的吗?除了仇恨,这世上就没有能让他为之动容的东西吗?
这时,白振明慢慢地起身,先是用袍袖擦拭了一下眼泪,然后转身,有些赧然地一拜:“让二位见笑了。”
孙朗说道:“我之前觉得,你爹如果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按着你打一顿,但现在看来,他可能不会打了。”
白振明笑了笑,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轻声道:“他好久没有打过我了……如果他现在就能醒来,让他多打几顿,也没关系啊……”
孙朗平静道:“他会醒过来的。”
白振明惊奇地看了一眼孙朗,然后拜道:“那一切就仰仗元帅了……小子要去安排应对那些武林人士,元帅想要假扮我父,具体细节,我也要好好琢磨一下,毕竟这一切背后若是有朝廷在弄鬼,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孙朗点头道:“你去吧,我再看看你爹的情况。”
白振明告罪一声,最后看了一眼父亲,然后大步离开。
孙朗哼了一声,跨进门去,蹲下身来,伸手按住白羽威的肩膀,似乎在闭目感知什么。
谢唯刚从这悲伤的情绪中挣脱出来,看孙朗如此,先是一怔,然后鬼使神差地问道:“你怎么不用踢的了?”
——她想起两天前孙朗检查白羽威体内剑气变化时,是直接用脚踹的,一边泄愤一边做检查,振振有词,两不误事。
孙朗淡淡道:“嫌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