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了目光,望着澄澈晴朗的天空,这样明媚的好天气,真是杀人放火的好时节。
孙朗最后看了一眼那四具无头尸体,还有落在不远处、死不瞑目的四张脸,心中没有一丝波澜,他突然想到了隐元村,就是在那里,面对害死平一刀的无恨公子,他以怪医的铁杖为剑,一招将无恨公子劈成齑粉,那是继大荒山之战的两年后,他第一次杀人。
那时的心情与现在有些不同。
那时他亲眼目睹了平一刀一生的收束与最后的抉择,那也是他从大荒山之战开始后到如今,久违的第一次为了别人而杀人。
孙朗依然记得那时的心情,激荡又平静,平静而悲伤,那一剑毫无保留、畅快淋漓,那一剑,没有缠绕任何东西。
他还以为一切已经有所不同,可现在看来,那也许只是错觉吧。
杀人就是杀人,不需要任何动机和评判,没有什么正义和不正义的,善恶更是没有意义……他已经无法感知这种东西了。
杀人对于他来说,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正常,他甚至连麻木都感觉不到。
孙朗沉默片刻,突然一笑。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就是代价。
是的,代价。
他向着白家堡大门的方向走去。
——既然天策府迟迟不动手,白羽威也没有任何恢复正常的迹象,那我就再添一把火吧。
群雄所在的大厅之中,白振明宛如死狗一般躺在地上,双眼无神,整个人透着浓浓的绝望,他几乎已经与死人无异了,之所以还在呼吸,是有人不允许他死。
厅堂之中静悄悄的,虽然还有十几人依然活着,但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妄动,即使他们都是成名已久、威震江湖的武林豪杰,此刻也不得不低下骄傲的头颅。
他们在白家堡,他们都在看着,这雄霸西川、驰名秦州的剑圣门楣,即将湮灭在熊熊烈火之中,他们将成为观礼者,将白家覆亡的场景刻在心头。
因为他们是一群猴子,而即将覆亡的白家,就是那只可怜的鸡。
魏忠贤眯着眼睛,一脸和善,将手揣进袖子里,摸出一沓纸张,恭恭敬敬地将那些东西分发给活着的武林人士们:“来来来,智英大师,白代真人,纪长老,王掌门,各位都拿好了,看两眼,然后就签了吧,经此一役,大家都算是认识了……”
他虽然动作很恭敬,表情很卑微,就像是个身份低贱的老奴一样,但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拿架子,魏忠贤笑得越孙子,他递过来的东西肯定越爷爷。
果不其然,看了几眼之后,即使以群雄的城府,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智英大师低诵一声佛号——出家人,有信仰,往往无所畏惧。
所以他径直道:“魏居士,不知贵主人,意欲何为?”
魏忠贤闻言,直起了身子,郑重道:“天下万事万物,都有规矩,大国有大国的规矩,小家有小家的规矩,我家主人,要立一个他的规矩。”
智英大师神色平静:“阿弥陀佛,大战方歇两年,众生初得太平,贵主人就要掀起大乱,老衲不敢从命。”
魏忠贤淡淡道:“也许大师几个时辰后就会改变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