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妹妹站了片刻,转身离开:“吃饭。”
她们擦洗了手,坐下吃饭,这早饭虽然样式不多,但十分用心,虽然是明州北方之地,但却提供了颇为正宗的南方餐食,照顾了她们南人的口味。
薛宝钗轻声赞道:“赵小姐真是有心人。”
林黛玉哼了一声:“狐狸精。”
宝姐姐哭笑不得:“颦儿,这话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能当面说出来,是很不礼貌的。咱们毕竟是客人,来靖安侯府做客,人家处处礼待,衣食住行,挑不出一丝错来,已经尽足了待客之道……”
林黛玉看了她一眼,不屑地撇了撇嘴:“你也是狐狸精。”
“……”薛宝钗差点被糕点噎到,不满地瞪了林妹妹一眼。
林黛玉淡淡道:“不是吗?明明大家互相都看着不顺眼,却亲亲热热-地互称姐妹,假惺惺的,让人作呕。若是砍死对方不会惹到宝哥哥生气,恐怕你和那个赵飞凰会第一时间不约而同地一起挥刀乱斩吧?”
薛宝钗幽幽道:“这话可不准说给他听。”
林黛玉哼了一声:“谁稀罕理你们的事。”
薛宝钗突然叹了口气,眉宇之间有些恼意,宝姐姐原本是四平八稳的聪慧性子,不会让任何人得知她心中的所思所想,但在林黛玉面前是个例外……两年前的变故令她们前所未有的同命相怜,在相互扶持中心结尽释,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有些事情,不需要彼此隐瞒什么。
她叹气道:“虽然早知道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在军中就招惹了不少狂蜂浪蝶,要指望着他这两年如老僧坐定般古井不波,那还不如指望猫儿不去偷腥,但……这也太多了吧?”
林黛玉的语气不见波澜:“多吗?我倒是觉得,不算很多。”
薛宝钗听了之后居然笑了出来,她伸手捏了一把林黛玉那绷着的小脸,促狭道:“以前整天躲在角落里吃飞醋抹眼泪的小醋坛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度了?这贤惠大度的模样,倒是有几分正室的风采。”
林妹妹不耐烦地拍掉宝姐姐的手:“讨厌,不要随便碰我,我是说,这侯府里的女人虽多,但真正有威胁的几乎没有。”
她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傲视群雌的傲然,只是这自信或者傲慢出现在林妹妹那清冷而故作坚强的小脸上,怎么都有一种逞强的可爱感,宝姐姐看得好笑,又想到了夫君大人之前讲过的故事——那是他所讲的诸多奇闻异事之中,少有的正经故事。
正经到连正常的女孩子都可以旁听的那种——这是相当罕见的了。
她玩心一起,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夫君曾经讲过煮酒论英雄之事,那今天在这靖安侯府,咱们姐妹二人,来个煮酒论英雌如何?”
林黛玉追随孙朗很久,孙朗那风靡六军的大帅故事会她几乎每场都不落,到了后来,连女塾师白洁、美少女西洋镜之类的可怕故事都能面不改色地听完,与赵云龙等人并列为天元女杰中的异数,以至于孙朗的很多梗她都能轻松地接过来——对于煮酒论英雄的典故,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于是她眨了眨眼睛,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好啊。”
薛宝钗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一番,故作正经道:“颦儿,这靖安侯府赵大小姐,英烈遗孤,女中豪杰,心计过人,眉目如画,对夫君情根深种,百折不挠,又有情同姐妹的管家徐青鸾相助,是英雌否?”
林黛玉冷冷道:“赵飞凰跟你一样是狐狸精,好谋而无断,算来算去,总为别人做嫁衣,不足为虑,连带着她的管家徐青鸾,也不过是个通房丫头的命,你自己去跟她掐吧。”
宝姐姐的笑容僵了几分,心中对夫君有了几丝怨念——林黛玉当年寄住在贾府,因为家道变故,所以性子变得倔强好强,凡事不肯示弱,跟贾府众人也相处不好,言辞有时甚是刻薄,但毕竟是大家闺秀,言辞再刻薄能够刻薄到哪里去?不过是个小姑娘的逞强好胜。
跟现在比起来,当时那个林黛玉,简直纯洁得像是一朵小百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