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武者，他其实并不怕死。

他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的方式，是那种恐惧，就在刚刚，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灵魂与躯壳分割，慢慢滑向深渊……你所拥有的身体，你苦练出来的武功，你的人生，你的命运，突然不受自己的掌控，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双可怕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你，有一双可怕的手随时都可能控制你。

控制你做出你根本不会做的事情。

夺取你的思想，掌控你的肉身，摆布你的命运。

没有什么比失去自我更可怕的事情了。

简直就像是一具可悲的行尸走肉……

这简直太恐怖了。

如果这一切都如他所猜想的那样的话……

吴回狠狠地打了个寒噤，他回过神来，孙朗已经大步向剑宫大门走去，荧惑剑侍再也来不及去想更多，不顾失态和狼狈，猛然前冲拉住了孙朗的胳膊，哀求道：“上将军救命！上将军援手救老夫一命！”

孙朗右臂一震，将这老头的手甩开，他望着对方，淡淡道：“救你？我有什么必须要救你的理由吗？”

吴回急切道：“我是荧惑剑侍，我执掌剑宫几十年，有很多的弟子和故旧，愿做上将军门下走狗……”

“走狗？”孙朗微笑道，“我让你咬谁，你就咬谁吗？”

虽然以走狗自居很伤自尊，但吴回确实是被吓怕了，什么屈辱也顾不上了，连连点头道：“是，是，上将军要我咬谁，我就……”

话语戛然而止。

荧惑剑侍的脸变得惨白。

他的眼中露出了骇然之色，因为孙朗的微笑中充满了冷然的杀机，对方的眼神中投射出一片深渊，那是深不见底的恐怖。

咬谁……咬谁呢？

孙朗缓缓道：“看样子已经明白了，老家伙确实不笨，我麾下人才济济，强人无算，你一个守宫剑侍算老几？但你这条老狗确实有一个很大的用处——因为你咬某个特定的人，能咬得特别疼……”

吴回觉得自己的大腿在不停地颤抖。

他作为守宫剑侍，名满帝都，修为卓绝，剑法驰名当世，以他的下盘功夫，就算是立于尖锥之上也能非常稳当，双腿发抖什么的，本来绝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身上。

但现在，他腿抖了，是吓的。

他知道孙朗在说什么，他知道孙朗想让他去咬谁。

可……他敢吗？

“你似乎明白了，你好像不敢，既然你不敢，我救你做什么？”孙朗平静道，“你既要忠君，不如趁早安排一下后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