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希仁苦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
冯永亭来回踱了几步,着急地看了几眼御花园,随即跺脚道:“今天早晨还心平气和的,这是怎么了?”
包希仁心中一动,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可能略知一二。”
冯永亭抬头:“什么?”
包大人看向了御花园,慢慢道:“有人在里面弹琴……孙朗听到琴声之后,就变得狂躁起来,那个抚琴者是关键。”
冯公公的表情猛然一变,随即略微伤感地一叹:“唉……”
他的叹息声中似乎包含着很多东西,落寞,伤感,怜悯,以及一些不可言说的不忍:“冤孽啊……”
包希仁追问道:“个中情由,请冯公公示下。”
冯永亭犹豫了片刻,拉起了包大人的手,在他的手心写了两个字。
平阳。
御花园中,帝国的至尊与大逆的乱臣默然而立,整个园林的人已经悉数撤出,除了一名乐者……琴声自始至终,绵延不绝。
孙朗闯入园中,琴声微乱,孙朗格杀王振,琴声纷杂,孙朗睥睨喝令,琴声凄婉,而未曾断绝的音节则是执拗而悲伤地表明了态度……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在这里,她都在看着。
孙朗淡淡道:“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底线。”
皇帝平静道:“上位者要有一颗百无禁忌的心,这个凶险的世界让我的心变得坚硬,这是投生在帝王之家的诅咒……锦衣玉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却走得步步凶险、不敢相信任何人,你永远都想不到我经历过什么。”
孙朗说道:“所以你变成了你所曾经增恨过的人,你让你的儿女们重复着你所承受过的苦难,我想不到你经历过什么,而你也不知道我所见过的事情,我们的父辈祖辈吃了很多的苦,为的是让我们不必去重复他们的悲伤,所以你不配做一个父亲,甚至不配为人,你只不过是一个丧心病狂的匹夫,一个欲望熏心的可怜虫,仅此而已。”
皇帝淡淡道:“看来八年的时光也不足以让你脱胎换骨,你还像以前那样天真幼稚,不肯直面世界的本质。”
孙朗摇头:“恰恰相反,我曾一度对人类失望,可有人改变了我的想法,让我在幻想破灭之后依然对这个世界抱有信心,这就是我站在这里与你说话的理由……这种事情,恐怕你永远不会明白吧,真可怜,然而更可怜的是,你即使对我的言辞嗤之以鼻,却也不得不站在这里认真听我讲话……”
他转过头,望着近在咫尺的皇帝,平静道:“你心里,很害怕吧。”
皇帝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但很快,他诡异地笑了起来:“那么,你呢?”
孙朗叹了口气:“我只是为你的冷血和无情感到愤怒。”
皇帝淡淡道:“说到底,那也是我的女儿,她为父皇尽忠做事,是尽了孝道,朕是她生身父亲,让她获得生命,让她从小锦衣玉食,她回报朕,也是天经地义的,况且朕是为了她好,想要给她找一个好归宿。”
帝国的至尊望着孙朗,露出了冰冷的笑:“朕把她赐给你,你敢要吗?”
琴音猛然走了一个调子,然后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