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的是在撒谎吗？

皇帝想要长生。

这个对的上，且不说这是历代君王最执着的幻想，就是在平日里，她与皇帝夫妻对饮闲聊，就经常能听到诸如此类的感叹，感叹人生苦短，感叹岁月不饶人，感叹他还有多少年能创下更多更多的功业。

作为妻子，她了解自己的丈夫。

皇帝性情刚强，却能隐忍，亦善谋断，常以明君自诩，他雄心勃勃，一心想要证明自己，掌控欲极强，自尊心极强，自信心极强，这样的人不允许自己失败，而且一旦做出了事业和成就，更会让他膨胀到没边没沿。

而李广渊打赢了天元之战。

注定名垂青史，注定万古称颂，这样的武功，这样的成就，已经将他彻底推上神坛，令他的自信心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他连天魔都打赢了，俗世中还有什么人配做他的对手？他的敌人只有虚无缥缈的天道，只有限制众生的百年寿数，他想活得更久，想要阻止自己老去，他想长生。

只要能够长生，他就会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来实现自己的抱负，来创立更大的功业，好让后世芸芸众生千年万年都称颂他的名字。

只要活得够久，这些都能实现。

所以，长生，这就是他的目的，这就是他的欲求。

他是皇帝，他无所不能，他雄才大略，他甚至打赢了天魔，所以世间没有任何事能够难得倒他，他想长生，就一定能长生，就一定要做到！

那么，要怎么做呢？

历代先帝，有人求仙，有人拜佛，有人修行，有人养身，身为大国天子，手段通天，富有四海，可以动员国家的力量来执行一己的计划，在少府与后宫的秘册中，记载了先帝们诸多失败的尝试，离火的求祷，锐金的改造，玄水的灵能，青木的秘药，乃至流传于世界各地的巫术秘法，全都被延寿心切的君主们试验了一个遍，而效果却不尽人意。

被尝试最多的，终究还是后土的帝兵。

帝兵是后土的强国之本，赋予肉体凡胎的武者以惊天动地的威能，既有如此神通，为什么不能令人寿命延长呢？怀着这样的念头，君王们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和精力，然而最后，他们在太庙里被安排得整整齐齐。

“历代先帝多为人杰，其中雄才大略者，其才能不输于当朝天子，可他们没办成的事儿，却让李广渊给办成了。”

孙朗说道：“其中的因由，娘娘想知道吗？”

皇后冷冷道：“你是想说，因为陛下更狠？”

天魔尚未剿灭，就敢在大荒山设下伏杀贾瑛之谋，白羽威三朝元老、忠心耿耿，在皇帝手中不过是个杀完贾瑛物尽其用的试验品，灵木黎说杀就杀，将火曜圣剑赐给赤练炎这一无是处的纨绔，而就在昨晚，明明孙朗咄咄进逼、气焰滔天，卫羲和作为硕果仅存且忠心的两位剑圣，说疯就疯了。

这样的君王，其狠毒与决断，确实凌驾于历代皇帝之上。

而且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将身份尊贵的七曜剑圣作为试验品，牺牲有功将士，不惜动摇国祚，只为了一己的长生私欲，这样的皇帝闻所未闻，一旦此事张扬出去，必将引起前所未有的政坛狂澜，届时皇帝退位事小，若是权臣趁势而起，令李家痛失江山，那可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皇后一想到此节，心底就感到一阵阵的寒冷。

她希望孙朗在说谎，可正如孙朗所言，事实就摆在那里。

剑圣们的下场犹在眼前，除了皇帝，谁还能做到这种事？

“不，娘娘说错了，最主要的原因，不是陛下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