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点头如小鸡啄米:“是,一字不差。”
裴矩看起来有些蛋疼:“……殿下答应了?”
“当然没有!”
李建成立刻激动地开口:“屠杀手足,残害宗室,孤要是做了这种事情,定然会人心尽失,又怎么能坐上皇位?孙朗显然是不怀好意!”
他愤愤然道:“这一定是孙朗的推脱之辞,他不认可孤的提议,所以就此反问一着,让孤无从应对……哼!”
很简单。
李建成的提议是,现在就借助皇后的势进入宫中,以最快的速度挟持皇帝、取得最高权力,解决一切反对派,完成禅让,顺利继位大统。
说的语焉不详,言辞很是含糊,许诺倒是毫不犹豫,说绝不有负恩师,但其实还是打算让孙朗来冲锋陷阵——冲入宫中,摆平皇帝,镇压反对,乃至在朝堂上与重臣们继续争斗,这些重任,舍太子太师其谁?这叫利用,这叫手段,这叫帝王权术,李建成的算盘精着呢。
但孙朗显然不是吃素的。
他马上提出了一个观点——你的计划有破绽,皇族们可能并不会服你,他们肯定会质疑你的皇位来历不正,为了完美解决这个问题,我们需要预先解决可能会在将来提出问题的那群人,这个简单,请皇后将他们诓入宫中,玄武门万箭齐发,送他们去见先帝去。
这就相当于将李建成提到了前台——你想躲在我后面看我冲锋陷阵自己捞好处?想得美,来跟我一起背锅,大声告诉世界,你其实超勇,并不是只会躲在神策上将背后喊加油的弟弟。
这样的分歧其实很正常,毕竟这名义上的师徒二人其实也在各怀鬼胎,李建成在琢磨着搞掉皇帝顺利登基的前提下再把孙朗给顺手做了,孙朗在搞死皇帝报仇的同时又想着弄死皇帝全家,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然,这种互相利用的关系,在场三人各自心里明白就行,在他们交谈的说法中,孙朗依然是个不靠谱的只会坑人的王八蛋。
王珪淡然道:“殿下不答应是正确的,不说孙朗的回应,您的提议就颇为弄险,首先太后的投诚不值得信任,其次您的计划也太过依赖孙朗了,万一他到时候翻脸,我们应当如何反制、如何应对?”
李建成叹了口气:“孤又何尝不知?只是这机会,实在千载难逢……”
他见裴矩一直没说话,就将目光看了过去,依照过往的经验来看,一旦王先生说了什么事,裴先生就一定会持相反论点,除非是在讲太子的坏话。
那么这一次,裴先生又会觉得如何呢?
迎着李建成的目光,裴矩犹豫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臣以为,孙朗可能是认真的,他的提议,说不定能成……”
王珪挑眉道:“能成?私自入宫、胁迫君王禅让,本来就是惊世骇俗的反逆之举,是险中取富贵,还要把皇室宗亲们骗到玄武门外乱箭射死,这简直是太丧心病狂了!而今天元大战相去不远,朝中武勋,人人手握重权,但凡有人振臂一呼,我们就是举世皆敌的下场,就凭孙朗一个,能抵得了什么?”
李建成也摇头:“别的不说,臣民们如何能接受一个沾染至亲鲜血的人走上皇座、令他们跪拜?这一条便过不去。裴先生,你糊涂了。”
裴矩还想说点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还是摇了摇头。
“臣只是有些直觉而已。”
裴矩低声道:“臣这些日子在想方设法调集孙朗的旧档新篇,搜查有关他的情报消息,朝廷虽然刻意淡化他,但天元战例不胜枚举,记得他的将官们也有很多,所以调查他并不算难。”
“此人当年的心机手段便极为厉害,但为人处世总归是方正的,而经过大荒山一劫,他就像是挣脱了所有的枷锁条框一般,变得飞扬跳脱、百无禁忌,却有着相当明确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