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前一步，声色俱厉道：“皇帝，回答我，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金殿之中，一片寂静。

两人之间，已经从刻薄的对骂，转变成了诛心的指控。

大臣们心念如轮，思索消化着孙朗的指责，判断着这些言辞的真假。

皇帝面沉如水，立于陛前玉阶之上，承受着四面八方而来的各式目光。

他望着孙朗，孙朗也在望着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

杀机迸现。

这其实是一盘棋局，一场战役，有攻有守，有进有退。

双方的交锋，既要勇猛精进，也要守御无缺。

对于孙朗来说，他掌握着进攻的主动权，从皇帝昨晚派遣冯永亭来说媒就可以看出，不甘寂寞的皇帝酝酿着新一轮的反攻，他一时无从得知对方的思路和目的，那应对的方法自然是转入主动进攻，令对方疲于招架。

就像现在，他在朝议中主动挑起事端，并且展开最后通牒似的攻讦。

但这攻击和指控是有策略的，因为皇帝是不容小觑的对手，与他对阵，要提防对方临死的反噬，对付这样的猎物，要有耐心，要不断攻击骚扰，要让对方逐渐积累伤势和疲乏，就像用软刀子割肉一般，润物细无声地让他疼，让他流血，让他慢慢死掉。

所以纵然他言辞如刀，不断指责控诉皇帝，但却回避了对方罪行之中的核心部分——即皇帝的长生夺舍之梦，这会让皇帝彻底抛弃最后一丝幻想。

同样的，皇帝也表现出了十足的默契，他就算恨孙朗入骨，也不会轻易将孙朗在大荒山屠杀帝国兵马三十万、并击伤后土剑灵毁掉帝国制造帝兵能力的罪行公之于众，因为这会造成国家动荡，会造成社稷飘摇，而且会令皇帝处于道德上的劣势，为人所诟病——这都是皇帝不愿见到的。

基于以上两个默契，两人克制又激烈地交战着。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孙朗才会放心大胆地攻城略地。

只是……

皇帝突然露出了狠厉的冷笑。

孙朗心中一沉。

随即，他就听到当今天子长叹一声：“朕是皇帝，朕会有什么图谋呢？”

声音中充满了疲惫与无奈。

“朕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这个国家。”他微微仰起头，望着金殿堂皇的顶梁，默然道，“这是李家的江山，父皇交到朕的手中，朕从天魔的爪牙下保护了它，也将继续守护它，直到朕百年之后……”

群臣安静下来，倾听着皇帝突如其来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