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不易沉默了一会，缓缓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用说了。”

苏茹在他身後，默默地看著他，感觉到依然握著自己手的他的掌心，温暖而宽厚，彷佛，这三百年的岁月，一点也不曾改变过。

她悄悄的，也握紧了他的手。

小凡与宋大仁离开了石头和他师父大力尊者住的地方，向回走来，耳边彷佛还回荡著石头那瓮声瓮气的笑声。一路之上，但见夜色渐深，除了几个守夜的弟子，众人都慢慢向住处走回去了。

不得不说，小凡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儿又看到这位石头道友，如果用仙家的话来说，他与这石头或许就是那因果未了吧。

不过小凡并没有多么在意就是了，因果这种东西，某种意义上只能算计一个世界内的存在——世界与世界就好比两款不同的游戏，在这款游戏里你被GM权限了无所谓，大不了跑到别的世界去就是了——当然了，这一切都要有个前提，你不会被那个世界的GM当成病毒杀掉。

眼看著快要到大竹峰所住的那个洞穴了，宋大仁心里有些不放心，转过头来，对小凡道∶“小凡，刚才我对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小凡点了点头，微笑道∶“是，大师兄。”

宋大仁也点了点头，道∶“我也不知道师父为了什么找你，但我看他从萧逸才师兄那里回来之後，眉头就一直皱著，只怕有些不快之事。”

小凡默然不语，心中却也知晓了田不易找他是何事——直道那萧逸才却是颇会做人，如果把他的事告诉了苍松，自己怕是少不了要被剥一层皮，但如果告诉了田不易却不告诉苍松，自己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只不过，小凡这次却是偏要搞个大新闻就是了......

宋大仁见小凡没说话，以为他心里有些害怕，便露出笑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凡，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师父平日里虽然严峻，但心里却是十分爱护我们这些师兄弟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放低了声音，道∶“不过，你可不要再突然冲动起来，万一顶撞了师父，那我们也没办法为你求情了啊！”

小凡心中一阵温暖，想来自己遨游过许多世界，见过不少所谓的名门正宗残酷的内部斗争，但在这大竹峰内，自己是实实在在的体会到了师兄弟间的温情。起码现在，他还不是断爱绝情的怪物，纵使是萨菲罗斯，也是遭受朋友背叛，信仰崩塌以后才会变成那副摸样的。

小凡，他还缺少一个契机。

宋大仁呵呵一笑，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快点走吧，别让师父等久了。不过这天也真是的，刚才还明月高悬，怎麽就这一会，乌云就飘了过来。东海这里，毕竟与我们中原不同。”

小凡抬头看了看天，果然见天色似乎一下子就暗了下来，适才还明亮之极的月亮，如今只在渐渐堆积的黑云中穿梭，光亮大为减弱，看得让人心里发闷。

说话间，他们二人已经走了回来，宋大仁与小凡停住脚步，只听见洞穴里传出田灵儿与杜必书开玩笑的清脆笑声。

小凡沉默片刻，对宋大仁道∶“大师兄，那我就不进去，直接去树林里找师父了。”

宋大仁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也好，快些去吧！不过现下有些黑暗，你在树林中行走要小心一些，知道吗？”

小凡露出笑容，点了点头，向前方那片森林走去。

宋大仁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小师弟有些孤单的模样，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转身走回山洞里去了。

一走入森林，黑暗便似乎从森林深处呼啸一声，涌了过来，包围住他的身影。

小凡停顿了一下，心里一动，但过了片刻，眼睛渐渐适应了森林里的环境。夜空上方残馀的月光还透过茂密的枝叶洒了下来，落在无人处，有隐约的光亮。

森林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没有白日的鸟鸣，没有野兽的呼吸，甚至连往常随处可听见的低低虫鸣，在这个夜晚，似乎也听不到了。到处是高大而耸立的巨树，巍峨挺立，在黑暗中，如默然的战士。

只有风声，从远方大海深处吹来的海风，拂过了森林的上方，吹动了树梢，沙沙做响。

小凡的思绪，忽然飘荡开去，在这个幽深的森林、寂静的夜色中，他突然回忆起了许久、许久以前的往事∶昏黄的灯下，还是孩童的他，依偎在娘亲的怀抱，对著外边的夜色，瞪大了眼睛，有淡淡的恐惧......

原来不经意间，那段岁月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啊......

有道是时光会冲刷一切，但有些事，无论过了多久都不会退缩，就好像溅在石头上的血一般，颜色只会越来越深。

复仇的执念，小凡不是没有想过放下，已达到所谓超脱——但他终究做不到，这股复仇的执念某种意义上却也是推动他走到如今的动力源，大仇不报，他始终不能释怀。

他合上眼睛，深深呼吸，然後甩了甩头，加快了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呜」的一声，森林里不知名的深处，忽然有一阵阴风，吹了过来。

突然，在他身后，鬼嚎之声霍然而作，直逼入耳，只见在身後来路，黑暗之中，缓缓亮起了一颗闪烁著暗红光芒的骷髅头，飞到半空，旋转不已。

只见在那鬼哭声中，这红色骷髅头逐渐停下，面孔正对著小凡。

然而小凡很淡定，他一早就发现有人跟踪自己了——只不过碍于大师兄在，没办法动手罢了。

片刻之後，在这鬼物背后，却又缓缓升起两个身影。衬著红色骷髅头的光芒，小凡看见其中一人是个高瘦老者，面目狰狞，容貌乾槁，几乎是皮包骨头，看去倒似乎与那红色骷髅头相差不远，一双眼恶狠狠盯著小凡，大是愤恨的样子。

而另外一人，看起来却颇是狼狈，个头虽然也颇为高大，却被那老者如拎小鸡一般拎在手中，动弹不得，满脸无奈沮丧之意。

然后在看到小凡的下一刻，脸色马上就变得煞白了。

小凡倒也是微微一愣，却没想到又碰到了这家伙。

此人便是最初在空桑山万蝠古窟下见到的，这几日在这流波山又见过几回的野狗道人。

只见他被那枯槁老者用右手拎著衣领，哭丧著脸，不料一转眼间却看到小凡正站在前方时马上就跟见了鬼似的，立马抓着那枯槁老者的衣袖恐惧的喊道：“啊！就是他，就是他！”

看来当时在空桑山下，自己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里阴影。

却只见那老者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发出了刺耳而沙哑的声音，对野狗道人道∶“就是这个青云门的小崽子？”

野狗点头不迭，连声道∶“对，对，就是他，吸血前辈，就是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害了您的唯一传人，吸血鬼姜老三。”

————————————————————————————————————————————————————————————————————————————

姜老三？

小凡微微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当天空桑山下被自己抽干了血的倒霉蛋。

这个面目狰狞的老者，却是魔教中一个隐世多年的老魔头，自号「吸血老祖」，正道中人，包括魔教的许多人，私下却称他做「吸血老妖」。其中的主要原因，便是在他所修习的邪门妖法「吸血大法」，要吸食活人精血入体方可修炼，大是诡异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