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是一块什么石头,那是荧惑之石,代表着帝王失德,宰相失政,太子不足以立天下的石头。而扶苏竟然被这八个字打倒在地,没有一丝反抗的意识。
侍从微微躬身:“臣就怕这件事会危及到皇子。”
扶苏肃然一惊:“危及到我,我现在已经是戴罪之身,被父皇驱逐到九原,没有皇命圣旨永远不能回归咸阳,怎么可能危及到我。”
侍从一个字一个字的道:“降生帝国皇室,身上却流淌着楚国王室的血脉,这本身就是一种罪,而且是与生俱来,没有办法推卸的罪责。”
扶苏皱眉不语,当年的华阳太后伙同昌平君把持朝政,已经让父皇极为警惕。
侍从继续道:”昌平君在郢陈期间,和楚国上将军项燕暗通款曲,阴谋反秦,差一点就酿成了大祸。如果不是蒙毅敢作敢为,提前一步将昌平君从郢陈拘捕,锁拿回咸阳。昌平君就会在楚国上将军的拥戴之下,成为楚国之王。
换句话说,昌平君之乱比起当年的嫪毐谋反还让皇帝陛下痛恨,一个是天生注定的敌人,一个却是自己信赖的臣子,可以说,如果不是皇子身份,皇帝陛下将皇子株连的心思都有了。
而皇子在咸阳大殿犯言直谏,明的是为了帝国功勋之臣不能封侯喊冤,但实则是争取帝国功勋之臣的支持,争夺太子之位。
但那种时候,皇帝陛下已经确定了将闾的太子之位,而将闾太子之位一旦被推翻,他就陷入了不测之地。
但据微臣所知,太子将闾并不是迂腐之人,这种涉及到大位之争的,全都是你死我活没有妥协的余地,所以,还请皇子不要为了焱妃和雪女赠马之德所迷惑。”
扶苏急道:“难道他还想赶尽杀绝不成。”
侍从躬身道:“臣是你的幕僚,如果一味恭维说好话,那就辜负皇子的信任了,该说的话臣一定要说,请问皇子,当初你刚回到咸阳的时候,可曾有当上大秦之帝的想法。”
“没有。”扶苏斩钉截铁的道,但随即醒悟了什么,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侍从站直了身体,轻轻的吐了口气,缓缓道:”很多事情,在刚开始的时候,并不是一个人存了什么念头。
但是随着势力的发展,利益的需求,才会自然而然的发生变化,这不是取决于将闾的意愿,而是取决于追随他的人。
当日在咸阳大殿,如果皇子取得皇帝陛下的支持,太子之位必定易主。而将闾在七国大战中屡立功勋,追随他的臣子将士无数,而皇子一旦帝王宝座,势必要清洗这群将闾的亲信。这一点皇子你不会否认吧!”
扶苏微微点头,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不能真心的归附自己,即便是不忍屠戮功臣,也会将他们驱逐到偏远的地方。
侍从缓缓又道:”但是皇子力主的诸侯分封被皇帝陛下一口否决,从此庙堂不再议论制度之争,但皇子依然被李斯参了一本,才被驱逐,这是为什么,还不是皇子和他们的政见不合。
即便是太子将闾不在乎这种事情,但是皇子依然是皇室宗亲,将来一旦得势,即便是皇子没有报复李斯的心思,也会被他猜忌,惶恐不安。只有皇子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李斯等人才是最安全的。”
扶苏的心瞬息之间沉入了万丈深渊,当日在丞相府,不仅仅是有李斯,还有姚贾,顿弱,冯劫,这些都是执掌帝国权柄的重臣,没想到,自己一时的意气风发,却得罪了这么多人。
侍从躬身道:“所以,臣劝诫患皇子,如果在这样沉湎下去,不作出防范和反击,臣恐怕皇子离大祸不远了。”
扶苏身体一震,当年自己励志从军,蒙恬赏识他,把他带到九原大军中,并提拔重用起来的。但是随着发展,渐渐有一批人聚拢到了他的身边、有了自己的心腹、有了自己的势力,一切就开始发生变化了。
当时他并没有取将闾而代之的想法,毕竟将闾在七国大战中建立的功勋无可比拟,而且十五岁就被父皇册立为太子,帝国的第一继承人。
但是看着将闾身边的臣子,一个个封侯拜相,而自己身边的人不断遭受委屈、发泄牢骚,不知不觉他便走上了与将闾对立的道路。直至水火不容。
古往今来,一个个王朝都在上演着相同的故事,为了帝位,为了权利,不惜兄弟相残,是不是都是因为一个原因。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没有人肯在权利之争中甘心雌伏,庙堂之上的争斗远胜于江湖,只能有我无你,一山难容二虎。”侍从的声音低缓阴沉起来:“还请皇子明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