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候拾起明珠,站在她身边,烛光驱散了黑暗,将周围找出一圈昏黄。
离舞抽点裙摆上的丝线,栓在一枚银针之上,修长的左腿放平,将坤婆的尸体放在膝上,她弓下身子,用银针穿透坤婆的皮肉,将她的脑袋一点点的缝合在脖颈之上。
她右膝微微曲起,青色的战裙散开,露出一片清淤,烛光之下,她的小腿曲线玲珑,黑血顺着小腿流淌,映衬的她肌肤更加雪白,显得格外突兀。低声清唱:“魂归故乡兮,母子皆亡,为君苦战兮,心若苍苍。今日葬汝兮,昔日谁葬我。”
震候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即便是蒙受斩首之刑,也允许家人缝合尸首,入土为安。但听她的歌词,一颗心却风起潮涌,激荡不休。
八玲珑本身就是黑暗中的刺客,以死亡书写战歌。一旦战死,自然无人收敛尸骨,化为孤魂野鬼。
这是春秋刺客的宿命,极少有全身而退的先例,而他所有的绸缪,都只不过是给离舞,婴和兑鲤,谋求一线生机。
他可以死,却不希望他们死。
震候凝视着离舞,她的身体异常柔软,曲成了一个完美的弧线,眼神也极为认真,不时扭头,在裙摆上擦去银针上的血迹。
烛光幽暗,照射出她蹙眉的神色,银针她使得出神入化,杀人无数,但偏偏缝起一个头颅,显得那样的笨拙。
没想到八玲珑用针的高手,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初做女红的女孩。只不过她穿刺之物,却是血肉人头。
如果没有加入八玲珑,或许她只不过是一个深闺刺绣的少女。
世上所有的残酷,美好,少女应该做的美梦,都会以手中的绣针,刺出最美丽的画卷,然后压在厚厚的妆奁下。到了老时,再捧在手中,慢慢回忆一生。
但是离舞手中针,却用来杀人。
如果这次能活下来,就让她坐在闺中,永远这样专心刺绣,震候的心有些刺痛,手中的烛光也微微颤动起来。
让她离开这里,我独自去又何妨。
但随即他狠狠的摇头,否定了自己,这样离开,他们不会有生路。
刺客就像是刺向敌人的剑,有进无退,一旦后撤,就离死不远了。
而刺客也绝不是侠客,侠客杀人是快意恩仇,但刺客杀人必有大谋。
成娇用力摇头,自己已经一步步的走进了使命,为了大秦万世千秋,没有退缩的权力。
他心海翻腾不休,却听离舞抬头:“好了。”她小心翼翼的收起银针,将坤婆的尸体摆好。
成娇也没多想,以手中神剑,当成了掘墓铲,一点点的挑起泥土,盖在坤婆身上。
离舞默默的看着逐渐被埋没的坤婆,双眼始终睁着:“如果将乾杀和她葬在一处,那老婆子也就可以瞑目了。”
“乾杀就死在扶摇城外!”震候声音中没有丝毫的感情,挖土的力量却逐渐增大。
离舞的目光看向震候:“这里在没外人,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说些什么.. ...”
震候手中的剑微微一滞,却如无其事的将坤婆葬好,这才转身看向她:“对一个刺客而言,知道的事情越多,反而越加危险。”
“你真的是长安君成娇。”离舞蹙眉,斜眼撇着他,见他点头,又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