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月,人类变得岌岌可危了。

“如果是我了解的小明,绝不会做出这些事情,到现在我也明白了,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他,我只是了解……老实人罢了。”

看着窗外有些昏暗的天空,女子xiong口有点闷:“老实人就是这样,看上去为了渴望的宁静可以对一切忍让,可那是因为你没有触及到他们在乎的东西罢了。如果有人碰到他们在乎的东西了,他们可是……会发疯的。”

——羽衣草和海蜇都藏有伤人的刺。那个战场上状似疯癫的狂魔,也许只是一个失去了一切的老实人。

女子叹了口气:“我们也出战吧。”

“不行,绝对不行!那个恶魔太强了,这一界已经不可匹敌。圣女殿下,我们……我们可是神殿仅存的希望了,况且,能够阻挡那个怪物的人,这里可没有啊。”

恶心!

把自己标榜为希望?敌人弱小就欺凌,强大就龟缩——女子从对方的话里只能感受到浓浓的恶心,恶心到她想吐,但她却不能。

这个世界没有包容,没有和平,不只这里,还有其他所有的地方的女人、小孩、家族、甚至国度都被摧毁殆尽,只因为他们天生与众不同,或者是长得漂亮了一点。

当她爱护的师弟跃进漆黑漩涡的那一刻,女子产生了极度的厌恶,厌恶自己是个人类,厌恶神殿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厌恶到想杀光他们,再去自杀的程度。

那些人总是会说着大道理,指示着你要怎么做才是对的。

每当一个个家伙指着那些亵渎道德准则的东西说,这是事实,这是真实,这是世界法则,世界就是这样的时候,诅咒就已经埋了下来。

是他们埋下了这有毒的文化基因,贪婪、仇恨、背叛、残忍……一切的一切都会这样传播下去,总是有人执意去相信这些。弱肉强食?世界法则?没错,看起来的确无懈可击,但是当这些恶劣的文化基因真正的广泛传播至每个人身上的时候,文明的社会会不会万劫不复?

女子冰冷的注视着说话的人:“我说……我们也出战!”

“可是,我们这里真的没有能够对付……”

“够了!没有可是!我们是正义的一方。真正的正义,不是因为你能够,所以你应该。而是因为你应该,所以你能够。”

女子语气冰冷,眼神里寄宿着坚定。

——师弟,就算你恨我入骨,我始终坚信自己代表着正义,就像曾今的你一样。我绝对、绝对要把你……救回来!

……

数十天的杀戮,留下的是满地的尸体,无人淹埋。

血流成河,腐肉见骨,老妇哀鸣……战争留下的创伤触目惊心,然而谁也无法停止下来,甚至已经没有时间为之留下一滴眼泪。

那是一种怎样的无力,只能蜷缩着发颤的身体,躲在角落里,整个人生最大的意义便是祈祷与等待。

祈祷有人能够讨伐肆虐的魔王,或者等待魔王杀累了,杀烦了,就此离去。

就如同曾今的青年一般,将自己的所有都赌在别人的仁慈上。

这便是所谓的公平吧。

唯一不公平的便是,对面毁灭了他的所有,然而他却……真的杀累了,杀的心里只剩下一片空虚。

他不仅杀累了,更多的是受够了那些丑恶的嘴脸。

神殿的骑士可以在他面前逃跑,而贩夫走卒,一些小人物为了守护身边的人让他侧目,那番捍卫正义的模样,有着比骑士更加大无畏的姿态,这简直就是绝妙的讽刺。

也许很多人觉得为了别人豁出自己的性命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但是,如果一个人的生命中连想要誓死守护的东西都没有,那不是太单薄了吗?

可青年想要守护的人和事,就像是太阳底下易碎的泡沫,早就破灭了个干净。

策划出那个计划的人,参与进去的组织、国家——所有的、只要沾上了一点边的人,不论男女,不论老弱,不论种族……全部葬送在了青年的双手上。

甚至那几个位高权重的罪魁祸首,青年找到了他们,用双拳一点点碾碎他们的每一根骨头,用刀子一寸寸割掉他们的血肉,看着那些不可一世的丑恶嘴脸涕泪交加跪地求饶,然而青年心里没有一丝快意。

每打断对方一根骨头,每挖掉对方一寸血肉,他的心里都有一个声音在嘲笑自己,说:你看你现在多厉害,哪里还有软弱的样子,敌人都在惧怕你,出手这么狠多威风,可你现在再狠有什么用?你想保护的人已经死了啊哈哈哈!

所谓的空虚,无非如此吧。

默默地,找准了一个方向,青年向着那边缓缓走去。

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佝偻着腰,艰难地在被血液染红的大地上步履蹒跚地挪动着。

在他身上,找不出丝毫胜利的喜悦,也看不出傲视群雄的万丈豪情,甚至看不出一点点带来无尽杀戮的魔王该有的嚣张气焰……

能看到的,只是一个被宿命和诅咒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男人,正疲惫不堪地被拖向命运的终点。他的脑海中反反覆覆地重复着那些痛苦而无奈的回忆,正是他一生的悲剧。

当一个人得到巨大力量的时候,使用的正确与否就是关键了。是要拿来追求更大的好处?还是拿来追求一己之私?或者毁灭性目的?

青年选择了复仇,他以为这就是自己坚持活下来的意义。然而当做完这一切后,他发现一切根本毫无意义。

就这样走着、走着,残破的宫殿开始映入眼帘。那个曾经繁荣的妖精国度,如今正以废墟的姿态躺在那里。

青年走了进去,缓缓迈步,往着那个早已只剩下支架,其他破败的干净的王座走去。

一步步跨上阶梯,来到跟前,然后稳稳的坐在王座上,青年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似乎整个世界都与他隔绝,也许是邪恶的魔力响应了悲戚的情绪,开始刮起风雪。

那一种形影相吊,孤寂落寞的萧索意味,配合呼啸的风声吹过废墟产生的惨淡凄凉的挽歌,在残破的宫殿里回响,青年睡去了。

在王座上,他进入了冥想,在梦中回忆起自己的一生——他的一生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掠过,他曾是黑色森林的希望,父王的骄傲和掌上明珠……

青年陷入了长达一年的睡眠之中,他忆起了自己产生改变的那段时间,将手中的利剑毫不怜悯的插入兽人族的小孩、妇女、老人的xiong膛,或是直接贯穿心脏,或是直接隔开喉咙……那一幕幕无比清晰的展现在眼前,就像是昨天刚发生的事情一般。

也许,从那时候起,他生命里的某部分已经死去了。

接着,是毁灭,亲人的毁灭,爱人的毁灭,国家、子民的毁灭,以及……自我的毁灭。

彻底化身为复仇者,将热腾腾的血液浇灌在大地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