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吸了口气,压制着隐隐要宣泄出的怒意说道:“你精心计划,然后写下了一切剧情,这份责任自然在你,所以我想问你,为什么——”
“——我的女儿非要以那种方式死去?”
这句话同时从布里茨和骏河骏马嘴里说出,组成了完美的默契。
布里茨眼神一凝,紧盯着对方,目光中透出一丝杀意,同时他的右手摸到了自己的左轮手枪,紧紧扭着枪把,食指扣在了扳机上。
他保证对方只要敢在这个问题上说一句谎话,他就会立刻崩掉对方的脑袋。
骏河骏马始终只是个与血腥和战争无缘的普通人,面对这份凌冽的气势,她只能努力集中精神,不让自己露出一丝弱势。
作为一位作者,她也有不能退让的事情,“对你来说或许是不能原谅的罪恶吧,布里茨。但即使如此,我的回答也只有一个哦。那就是——只有这样故事才会变得有趣啊。”
嘭——!
枪声响起了,瞬间打破室内凝固的气氛。
布里茨一脸愤怒的朝骏河骏马扣动了扳机,子弹刺破空气往前激射,最终在骏河骏马的右腰位置炸开一朵血花,强大的冲力带着后者砸落向地面,撞在了摆13放在房间中央的沙发上,沙发被巨大的力道砸翻,摔向了两旁,而骏河骏马本人则越过沙发往前几个滚了几圈后,撞击在了涂着白漆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
“咳……!”趴在地面的骏河骏马咳出了一口血,怒气移动右手撑地慢慢爬起,左手捂着被击中的地方,虚弱的呼吸着空气,她的表情因为疼痛扭曲起来,但她很好的忍住没叫出声。
罗明听到枪响后就睁开了眼睛,他看向强忍着疼痛的骏河骏马,眼里闪过一丝赞赏。这年头除了身中数枪依旧能奋勇杀敌的‘抗日奇侠’外,还真没几个不经过训练就能忍受枪伤的普通人……哦不,对方好像穿着防弹衣来着?
他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很快被布里茨的怒吼声打断。
“邪门歪道!你这家伙,不是神吗?就没有一点慈悲之心吗!”
“哈……咳咳……”骏河骏马艰难的深呼吸了几口空气,这才说道:“布里茨,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才画出你的世界的?是为了让你安静的休息享乐吗?当然不是啦蠢货!这一切都是为了观看的观众。如果能让故事变得有趣的话,不管多么不幸我都会去画的,甚至杀人,甚至把世界颠覆得底朝天!”
“哼,我想也是。”布里茨冷漠的嘲讽道:“你虽然是神,但却是不折不扣的邪神。”
“布里茨。”就在这时,罗明忽然出声了。
他背部离开了墙壁,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两人后说道:“我应该告诉过你,不能杀死创造主吧?”
“哈……魔王大人,既然你是这么想的话,拜托在最开始的时候就阻止一下啊。”骏河骏马有气无力的说了句。
也许是已经被打了一枪,伤势、疼痛激发了血性和脾气的缘故,她对罗明的畏惧减弱了许多。
罗明看了她一眼,“阻止?你不是穿着防弹衣吗?这一枪又打不死你。”
“真是过分的说法啊,打不死,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我的基本人权呢?”骏河骏马抽了抽嘴角,问道。
“人权?”罗明奇怪的看着她,“没想到你还在意这种东西。我认为能够享有人权的人,首先他自身得先尊重人权,你的话……我认为这一枪是你该受的。”
“哼,同为被造物,你和布里茨的想法自然是一样的,所以才能理所当然的说出这种话吧。”骏河骏马语气带着微微的倔强。
她认为罗明和布里茨在想法上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同样对自己的创造主怀有着绝大的仇恨,像这样单方面将罪责归到创造主身上,是她最厌恶的事情。
创作故事……到底有什么不对?
在骏河骏马看来,因为故事的某些剧情写的太过凄惨,而被人义正言辞扣上违背大义的帽子来诟病,是一件非常荒唐的事情。
所以纵使虚弱无比,她语气里依旧充斥着一丝傲气,“像你们这类只会抱怨命运的家伙,是永远都不可能理解我们作者的观念的。”
“不不不,这你就说错了。”罗明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他慢慢说道:“我和布里茨的想法可不太一样。或许一开始我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我对创造主抱有的是破坏的意志,但现在却不一样了。所谓的‘创造主’,只是‘被造物’本着被恩惠的念头,对你们这些作者的敬称罢了,你们既不是创造主,你们也不是神灵,你们和这个世界的芸芸众生一样,只不过是普通人而已。你们只是提供了幻想,而为幻想补充骨架和最真实血肉的……是这个世界。”
“如此说来,你不认为我们作者有错了?”骏河骏马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罗明摇了摇头,“对与不对,要分阶段来考虑。每个世界都有人创作故事,即便是在故事世界里,依旧有人在创作故事。所有的作者,他们把幻想以故事的形式描绘出来的这一行为,本身是没有任何错误的。但是……”
他话锋一转,“如果一个作者创作的故事会演变为真实,他所安排的所有生命消亡的场景,都会化作血淋淋的现实,在知道了这绝对不能忽视一点后,作者本身的善恶问题,就成了简单的‘选择’问题。”
“无论是选择继续延续故事,继续间接的制造血腥和杀.戮,玩弄所有人的命运,还是选择崩坏故事,强行将善性的结局赋予故事,这都取决于作者自身。所以……骏河骏马小姐,你的选择又是什么?”
罗明朝半跪在地板上的骏河骏马问道:“你是选择继续为了创作、为了钱财而无休止的杀人?还是选择用美好和善良来强行终结你的故事?”
骏河骏马蹙了蹙眉,“你根本不知道,‘承认力’不是那么方便的东西,就算我真的……”
罗明伸手打断了她,“不,我知道。而且我问的不是‘承认力’的问题,而是你的态度问题。作者只要肯下功夫,故事怎么样都会变得合理起来,我问的是你在知道了自己制造的死亡都会化作血淋淋的现实之后,你的选择是什么?”
布里茨也在这时候集中了注意力,他差不多明白罗明所说的是什么了。
——不知者无罪。这句话不只是说说而已。
谁能想到有一天自己写的故事会演变成现实?谁能想到自己一手策划的残酷画面在真实的发生着?将这种原本应该是虚无缥缈的罪责归到作者身上,虽然在因果和道理上是讲得通的,但是……这样未免太过于武断和不近人情。
布里茨认为罗明要表达的想法就是——作者该不该受到如同‘儿女’一般的被造物的尊重,该不该受到处罚,取决于他们在知晓一切的真相后,对于故事的处理态度。
是能够换位思考,感同身受的理解被造物,将美好和善良赋予故事。
还是……
“那还用问吗?我可是作者啊。”骏河骏马连犹豫都没有就说道:“刚才也说过了吧,如果能让故事变得有趣的话,不管多么不幸我都会去画的,甚至杀人,甚至把世界颠覆得底朝天!”
“……”罗明眼里闪过冰冷,语气彻底地沉了下来,近乎是一字一句的警告道:“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根本不理解……你的话语到底代表着怎样的意义。”
“不,我很清楚。”骏河骏马立刻反驳了
回去,“我说过了,我是作者,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故事变得有趣,我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是吗……你很清楚啊,哼,那待会就让我看看你的表现吧。”罗明露出冷冽彻骨的笑容,神神秘秘的说了句。
骏河骏马意识到不对,“你想干什么?”
罗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你们在计划……通过复活的‘艾莉娜·托卡’为突破口,将布里茨拉拢到你们那边吧?”
“为什么你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