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受伤了?”
“没事,死不了。”盔甲人对此表现得很随意。
“您,在拒绝吸血鬼的力量么?”
暗银骑士甲遍布大大小小的裂纹,显得残破不堪。
微微颤抖的肩甲,盔缝残留的血锈,心肺因收到损伤导致部分功能障碍,快速频率的跳动收缩以汲取更多的空气。
眼前之人正承受着身为吸血鬼的自己来说难以理解的痛苦。
然而尽管如此狼狈,包裹于其中的人迟迟却不肯从中走出。
珣面色有些复杂,心中五味杂陈,像是打翻了橱柜中的调料瓶。
“请听我把话说完好么?……”声线于此刻由瓮声瓮气分不清男女的沉闷声音变成了稚嫩甜润的童音。
盔甲人扶着墙,身上的盔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崩出裂纹。
看上去已经是强弩之末。
“您说。”
“将诺兰城,物归原主……”盔甲人现在的语气很弱,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虚弱,更是因为自己身处弱势被动的一方。
弱肉强食是最原始的法则,也是唯一的法则。
弱小即是原罪。
冠冕堂皇的借口只有强者能常挂在嘴边,沦为待宰羔羊的弱势群体只能偏安一隅于贫瘠的土壤,接受强者的施舍与怜悯。
这就是最真实的现状,自然的原始法则,无论是人类,亦或是亚猫族都必须遵循。
“虽然我知道这很不合理,你也没办法跟缇娜交代……”
“当然可以。”珣抬起头来,果决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
“咳咳,真的么?…”
“如果是公主殿下的命令,当然没有任何问题,吾等皆为拉萨姆博忠诚的仆人,您的命令大于一切,包括在下的生命……”珣信誓旦旦的说道。
“但是,珣只受命于莱福诺o缇娜小姐与拉萨姆博氏,除此之外的命令,恕珣只当做耳边吹过的风。”话锋一转,珣语气淡然,丝毫没有掺杂对皇室的尊敬。
“尤其是人类骑士的话,我会当做挑衅并给予还击。”珣缓缓站起身来,目光紧紧打在眼前破损不堪的盔甲上。
“呼呼……”白姬喘着粗气,若莲藕般细小的手臂甚至无法举起手中的长剑,却未从盔甲中走出。
“……你是这样想的么?”
“若珣言语不敬,便请公主殿下亲自口谕赐罪,若是公主殿下降的罪,珣无二话,同样,公主殿下的命令与要求珣不会有丝毫的怠慢。”
“若这个命令是作为人类骑士的身份阐述,那珣不能从命。”看上去平静若水的态度却是如此的咄咄逼人。
“……”白姬沉默了。
她在意亚猫族的死活么?
她对不起亚猫族么?
她所在意的,是那位直接遭到了自己迫害的纯情懵懂少女,以及她的侄女一一一一被自己伤透了心的女孩。
目光所及那一张张面黄肌瘦的笑容一一一一自己则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
心中的狂涛骇浪因此久久无法平息。
埋藏于心的信仰就宛若是海啸中摇摇欲坠的翻船,能用言语欺骗他人,却怎么也骗不了她自己的心
因而,哪怕是顶着亚猫人扔来的石子砖头,忍受着他们的敌意与质疑,自己也要继续将这条路走完。
白姬是在救赎他们么?不……她一直以来的行为,都不过是在救赎自己罢了。
救赎自己那颗正沦陷泥潭的心。
那么,要为了救赎他们,救赎自己,便要抛弃自己的本心么?
白姬当然明白珣话语的隐层含义,也很清楚她的心里在打怎么样的小算盘。
然而她至今仍然对自己感到迷茫。
不合身的暗银盔甲套在娇小的身体上,已让她感到些许不适。
摊开双手,显得宽大的手甲以至于手指无法灵巧的活动。
这具身体,与这副盔甲本就不合不是么。
“我……”稚嫩的声线柔弱如细雨,仿佛稍稍不注意就会消逝在一阵风中。
“请说。”珣耐心的候着。“他们是重新被戴上枷锁,还是获得自由,都在您一念之间。”
白姬微微一颤,手指合拢,稍稍捏紧。
“我……吾以猩红血域长公主拉萨姆博o白姬之名,命汝将诺兰城城主玉简连同其一切租子债务交换于亚猫族现公主,绯红o莎手中,并加以庇护,为时三个月,后不得侵犯于此,致辞。”
暗银盔甲化作点点星火飞散而去,若绸缎般的纯银长发倾泻而下。
“您的意志,公主殿下。”珣单膝下跪,恭敬而庄重的低下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