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妞妞做主,首期便投入二十五万两白银,约定后续追加约五十万两白银,砖厂的规模自然颇为宏大,砖窑、工棚、民棚等已建成一大片,包括泥坑里打泥的工人、山上挖掘石灰岩的工人等等,合计三千余灾民已投入工作,这还只是初期,等产出水泥和红砖后,行销部门也建筑工队等也将展开,那时,这砖厂足可提供数万岗位,若按家庭为单位进行招工,这便是数万家庭,也就是说,至少可养活十数万灾后失去家园的灾民。
王妞妞如今是河内香皂工坊的主事,对这种超大型工坊的产业链有着深刻的了解,只草草看了一遍砖厂,便已大致推测出它的巨大能量,当然,前提是这里产出的水泥和红砖能如当年的香皂一般热销,王妞妞却是毫不怀疑这一点。
令狐燕忽然叹道:“这些年轻人做得比当年的祝主持更加彻底,恐怕所图不小啊。”
王妞妞狡黠笑了笑,却不搭话。
威华山等人可不单单是在建设砖厂,而是将所有工人都彻底管起来了,规矩一箩筐。
工场内建有淋浴房和公用茅房,谁若随地大小便便要记过,派饭时遇到插队的直接罚没一顿,证实有家暴行为者直接清退,而有老人孩子需要抚养的则优先录用……便连洗澡洗得马虎都要挨骂,下午放工后还得留下来听人事部的家伙讲规矩,什么安全生产、文明生活之类的,据说过一段时间还要开学堂……
如此种种,稍有见识者都能看出一个大大的野心来——这差不多就是在练兵了嘛!
这些都是灾民,只要有口饭吃,服从性便是极高的,再加上严格的规章制度进行引导,去恶习,改思想,存信赖……若有朝一日,这样的数万工人齐齐拿起武器……后果不堪设想。
“呵,你还笑呢,真的不担心?”令狐燕饶有兴致看着王妞妞。
王妞妞轻笑道:“人心啊,复杂得很,普通老百姓若能安身立命,谁又愿意去冒险呢,那可不是几句说教便能轻易鼓动的,而且他们知道得越多便越精明,威华山想要利用他们也只会更难,此人若不是心性幼稚,便是真心实意与他们为伍,若是官府始终以良民待之,他们何故要闹事?”
令狐燕哈哈一笑,神色玩味,王妞妞的话显然只说了一半,若官府觊觎砖厂,将其收为官营,且上下其手败坏这数万人安身立命的基础,他们又该如何?
这并非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令狐燕甚至觉得若非汝阳郡主府是砖厂的拥有者,兴许不消一年,这砖厂便要被朝廷收去,若能好生经营倒不失为一桩好事,但以当朝某些大老爷的定力和能力,那注定是妄想。
即便砖厂是汝阳郡主的产业,大抵也只是延缓那一天的到来而已,能支撑个五六年便很不错了。
这也是威华山等人原本将砖厂计划建设于千里之外的庆州的原因之一。
与此同时,曹琅和雨霖铃也在远处山岗上默默观察着忙碌的工场,俱都面露忧色。
“八爷……和老师,真的要那么做吗?”曹琅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已经预见了一场江湖浩劫。
雨霖铃嘿嘿一笑,“师姐长居桃山,还不知道这些小家伙做了多少事情呢,他们在岭南的制糖工坊规模比这里还大得多,又私开盐场、冶炼场,敛财藏兵,只需积蓄数年,一旦举事便定是燎原之势。”
雨霖铃对南塔村巫神庙的雪花糖等事物熟悉的很,去年秋发现雪花糖在中原地区流通便生了疑心,着人稍加打探便知是威华山“偷了”庙里的工艺出来作妖,顺便连他的盐场、船厂都打听清楚了,对他的目的早已了然。
曹琅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老师说过,当世最大的矛盾是修行者与非修行者之间的矛盾,其次是腐朽落后的制度与人民日益进步的生产以及生活需求之间的矛盾,二者互为表里,若不能解决前者,后者也只能是空谈。若是老师在做这一切,我断然不会怀疑她已经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但八爷……兴许会以武力镇压修行者?”
雨霖铃微微摇头,“师姐你还是太善良了啊,其实老师同样有可能选择武力镇压的。”
曹琅花容失色,“师妹你怎敢如此毁谤老师?”
雨霖铃哑然,半响才道:“这并非毁谤,武力镇压修行者也不一定是坏事,因为获益的将是数以千万计的非修行者,而修行者终究只有十数万而已,抱丹境往上最多不过万余。当然,老师有经天纬地之才,我相信她已找到更为妥善的办法,师姐莫要忧心。”
曹琅听闻前半句尚且愁眉不展,听罢后半句便微吁一口气,轻笑道:“老师一定已找到化解矛盾的办法。”
有了汝阳郡主府的关系,砖厂的发展比威华山预料的还要顺利许多,尤其是从铁海州抽调的老干事抵达之后,管理架构迅速完善起来,至八月初便已烧纸出第一窑红砖和水泥,群情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