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替我照顾好他们,做事的时候稍微多思考思考,我不指望你有什么大造化,但不要让自己的心被他人污染。”
“你真正应该感到荣耀是不是你姓什么,也不是你身在玄黄,而是你要认清楚一件事,你是一个人,是人族一员,不过忽然对你说这些你应该也不懂吧?”
夏毅一连串说了很多话,这口气已经完全就是遗嘱了,夏毅的弟弟感觉到天地都似乎在为之崩塌,他是听着夏毅的传说长大的,而传说之中的人就是他的亲哥哥,这让他难免自傲。
毕竟他今年才十六岁,就是夏毅十六岁的时候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
“哥,你到底……”
夏毅的弟弟完全搞不懂现状,这太突然了,突然见到了传说之中的亲哥夏毅,但夏毅给他的感觉并没有传说中那么霸道,也没用传说中那么出尘,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哥哥,他的穿着打扮都是现代人的方式。
但夏毅说出的话却令人担忧,他为自己担忧,为了身边人担忧,甚至为了这个世界而担忧,夏毅的语气就是有这种魔力,能让一个小小凡人都对世界担忧。
“我是来告别的,替我转告爸妈注意身体,转告你姐姐好好找个人嫁了,哪怕是修士也别太放任坏习惯,除非勤加修炼,但爸妈应该没有什么天赋啊,这都多少年了,还卡在聚气。”
夏毅探查到了父母的修为,都卡在聚气,连涌泉都上不去,当然这也是因为父母心中根本的东西还是这俗世,母亲比起修为更关心晚上炒什么菜好,父亲比起修为更关心儿子的表现。
眼光虽小,但也知足常乐,小小的家庭大过这诸天万界,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夏毅自己也是在这凡尘俗世中长大的,不知小何以见大,这时候夏毅的父母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忽然谈起了夏毅,还拿出了相册看,相册上有着夏毅小时候的照片。
在母亲怀中熟睡,骑在父亲肩膀上大笑,和妹妹在草地上扭打在一起,第一次得了三好学生时学校发给他的奖状,甚至还有在寒冷的冬天,抱着家里死去的宠物狗给它取暖。
这一幕夏毅都忘了,小时候家里的确养了一只宠物,那是一只普通的棕毛小狗,它是寿终正寝的,爸妈也养了很久,夏毅当时小,不知道什么是死,只觉得它身上比往日冷太多,居然就在晚上偷跑狗窝里抱着它睡。
那之后,夏毅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失去,每当看到空空如也的小窝,便不禁悄然泪下。
而相册里甚至还夹着他第一次考一百分的数学试卷。
直到最后,相册翻到了第一页,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伸出双手,用小小的手心握住了两根手指,那个婴儿没有修为,没有常识,他什么都没有,但仅仅只是伸手握住两根手指就会笑。
夏毅这时候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如今已能一拳击碎虚空,却握不住那双亲的手指,这算个狗屁强者,连婴孩都不如!
或许正因为没有了对力量的追求,才能这么在乎平凡的点滴吧。
这玄黄的一切都是夏毅存在过的证明,他存在于此,而也愿意为此而死,脑海中此刻再次浮现出一抹幻象。
不,不是一抹!
而是如相册般一幅又一幅不停转变的画面。
荒凉,孤寂的死星之上,他呆呆的站在连残骸都辨认不清的城市废墟上,抬头看不到蓝天白云,只有永恒不变的深邃星空。
4
“我要准备走了。”
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夏毅忽然开口,他伸出手向着天空触摸,该怎么做已经很清楚了,自私一回就自私吧,他也只是一个人啊,他想要护住这平凡的一切。
平凡的他一开始只能握住父母手指,那双手现在已经长大,这双手绝不懦弱,而是一双遮天巨手,人之一生反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若连生来就有的东西都失去了,还有何留恋的必要?
“那哥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百年,千年,或者一去不回。”
“那现在至少回去和爸妈他们见一面!!”
夏毅的弟弟感觉到了,感觉到夏毅根本没有多怪罪他,更多的还是恨铁不成钢,他更是感觉到了夏毅的决意,不过夏毅只是摇了摇头,
他怕自己这堂堂七尺男儿会哭出来,抱着死的觉悟去告别,这种残忍的事情夏毅做不出来。
“只是见一面而已啊!哥你再忙也不至于连见一面的时间都没有吧,你在我身上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了!”
夏毅的弟弟已经不怕夏毅了,他做过的事在夏毅眼中就像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完全不入夏毅的眼,这让他羞愧之余也感到一阵难受。
“你不懂,你若真觉得夏家这个夏字是荣耀,就不要敬我,而是要多多去敬我们真正的先祖,你小学就应该学过吧?”
“夏禹,他三过家门而不入,如今这世间面对着比当初凶猛无数倍的滔天洪水,这一次,我来治。”
“好了,回去吧,记得孝顺点,帮我转告爸妈一句话,就说……”
话还没说完,夏毅已经消失在原地,只剩下一句话还久久回荡在附近。
“不孝子夏毅去也。”
几个时辰后,夏毅回到天灵,回到了东玄域六小洲,青云宗内气氛稍显有些沉闷,天鼎圣地已经正式发出宣告,欢迎仙族大军来临,并腾出了广阔的西荒域方便仙族大军降落。
夏毅一路来到青云崖上,昭炼冰正站在这里等他。
“你可算回来了?跑哪去了?”
昭炼冰也是靠夏毅留下的紧急传讯阵才联络到夏毅,毕竟跨界域传讯,普通的传讯玉简根本做不到。
“回了趟家,但却不敢见父母,只好委托他人告别。”
“啊?你这都不亲自去见你父母??”
昭炼冰闻言有些不解,夏毅这还算是为人子吗?明明很有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我预感到我可能会哭,我都多大的人了,我可不想哭出来。”
夏毅笑了笑,语气虽然轻描淡写,不过说出的事实却令人有些酸楚,不过夏毅更多的还是不想看见父母落泪,最后看见他们笑得那么幸福就够了,那笑容一定就和他出生时,伸出双手握住父母手指一样。
虽然那张照片上没有记录下来父母的脸,但一定就是那个笑容。
“死要面子活受罪,把我整哭你就开心了?”
“我哪有!”
“你这不是让我感同身受吗,我连师父都不敢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