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关心这个？”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平时找不到事做，做啥都怕被你给比得颜面尽失，从小就是如此，所以骂骂咧咧的过了半生，我也有苦衷啊，但如果事关全部，我认为我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再瞎说闲话。”

夏毅的弟弟这时候神情少有的变得认真了很多，夏毅看着他，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第一次诞生了斗志的自己，每个人都需要一个为之成长的理由和机会，而夏毅又有什么理由不给这个机会呢？

“以我的预计根本一点也不乐观，或许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也说不定。”

夏毅莫名哀叹一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其实他成神时前线的那一瞬感召也带着别的意思，在前线感召夏毅的人给了两个选择，一是尽快赶过去，二是远行。

这个远行的意思夏毅不是很懂，可又偏偏能感觉出来什么，是逃亡还是重寻安身立命之所？前线真的快不行了？百世的经验到底能否借用也说不准，许多世的经验告诉他暂时安全并不代表他此刻就能高枕无忧，毕竟夏毅在很大程度上也改变了许多东西。

按理说，曾经灭去了玄黄的仙族之中，有能人成就新神赶去了前线，他这个复仇者龟缩在后等待复仇时机，因此前世和今生并不相通，时间只会更少，今生可没有仙族的新神去前线。

夏毅并不怀疑某人可以办到，那就是死在他手中的南天宫主。

他找到了弃血之法，而南天宫主也意识到了古血古传承对神道的限制，甚至都做好了一些夏毅所不知晓的准备，别说是南天宫主了，其他四位宫主也不差，中央宫主还需要怀疑他的实力吗？而西天宫主学习法神之道，可能性不小，就是当初在昆墟的那个叫仙泽的家伙都有可能成神。

道法明显太过于着重于正统，导致他们的思想被限制，弃血这种大逆不道之举他们绝不会优先提出，夏毅慢慢意识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自己或许在某几世就是另一个“仙觉晓”。

因为仇怨，无视人族……

也是因此这样，或许才会在最后极尽一切，哪怕变作大道傀儡，也想要重新作出选择，失去雨儿和家乡，内心被仇恨填满，怎还顾得了天下，弑天和圣德之间那种颇有仇怨的感觉也让夏毅疑惑良久。

“大哥你也不知道具体的东西吗？”

“不亲自去天涯海角一见，不知我人族目前到底是黄昏前还是已经到了黄昏，我希望是黄昏前，我祈求，我渴望是这样，因为那就还来得及。”

说着说着，夏毅闻到了从厨房中飘荡的饭菜香味，夕阳的余晖正好穿过窗户照射在夏毅身上，夏毅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余晖如血色一般，太阳就要落下，看似还算明亮的天空什么时候变为黑夜都正常，硕大的红日什么时候消逝其实都不奇怪。

毕竟，夕阳余晖也算是一种回光返照，是繁华落幕前那短暂的最后兴荣。

安宁前夕

普普通通的家常菜，白水豆腐和回锅肉，并没有任何谈得上新鲜的玩意，甚至菜和肉都是在旧市场力随意买的便宜货，简单的饭菜对修真者而言满是杂质，可一家人就是吃得开开心心。

“儿子，多夹点肉去吃，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现在的话，最起码温饱不成任何问题。”

夏毅的母亲一个劲的给夏毅夹肉，这让夏毅不禁想起了生活最艰难的那段时光，夏诗以及夏毅的弟弟都没有体会过那段艰苦的日子，虽说在当时吃肉也算不上是奢侈的行为，想要吃的还是可以天天吃到的，但当时毕竟处于能省就省的时候，一周只能吃上一次是常态。

“谢了，妈。”

难嚼且轻微涩口的肉，在一千年前几乎人人都能吃上，夏毅比起修真界的神药仙肉，或许更为喜欢这最简单的回锅肉，重盐重味是为了弥补食物本身在味道上的不足，曾经难以下咽的咸涩味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成为魂牵梦萦的味道。

真是太久太久，太久太久没有品尝到了。

夏毅少见的贪婪了一次，就像是一个吃不饱的孩子，将菜疯狂的往自己碗里夹，可能夏毅也知道这种日子以后难有了，这种态度让本来有些拘谨的父亲都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心酸。

在他眼中，还和一千年前一样年轻的夏毅根本没有他想象中属于神明的高傲和尊贵，只是一个过惯了苦日子的孩子，很难想象他们一家人居然能在千年后普普通通的吃一顿家常菜，正因为此刻的团聚显得非常艰难，夏毅的家人们才感触颇多。

淡淡的笑着，没有人问夏毅一些复杂的问题，只是和和乐乐的吃饭，聊着甚为无趣的家常，时代的进步已经淘汰了夏毅记忆中喧闹的电视机，璀璨的明灯取代了昏黄的老灯泡，夏毅竟慢慢觉得只有小小客厅和两间狭窄房间的旧屋也挺好的，可惜那过去的住处已经永远的消失了。

而弟弟的变化让夏毅不免感觉欣慰，一千年过去，这个弟弟勉强拥有入圣的修为，且远比曾经成熟，看上去甚至比夏毅年龄还大，其实夏毅有一点不知道，他的弟弟一直活在他的影子里，经常有人拿夏毅和他弟弟比较。

比起夏毅，他弟弟是真的太平凡了，甚至是有些庸俗，虽然贪恋凡俗的一切，但这位弟弟的本性倒是一点不坏，即便没有给家里争光，也从未做过什么太丢脸的事，年少无知时也只是有些放纵罢了。

简单的饭菜很快就被五人在闲聊和淡笑之中吃完，夏毅替母亲收拾桌子，还主动表示愿意洗碗，至少在这一刻夏毅并没有把自己当做是什么不可一世的神明，他只是家庭中的一份子，是父母的儿子，是弟弟和妹妹们的哥哥。

虽然夏毅的气息对他的家人而言都是格外的陌生，但那种熟悉感却也挥之不去，夏毅确确实实也有根本没变的地方，冬日的夜晚，小小的家庭中充满了温暖，母亲的嘘寒问暖和父亲故作严厉的话语都让夏毅感觉熟悉，这种心灵的放松是无论在哪里都感觉不到的。

至少在这一刻，夏毅感觉自己重回一千一百多年前，回到了父母还未离婚时家庭和乐的那年，夜深，父亲找来许多酒想和夏毅一醉方休，只可惜一位凡人怎么也喝不过神明，喝醉的父亲一直在对夏毅道歉，因为曾经他确实欠却了很多。

不过已经长大的夏毅也理解父亲当时的无奈，离婚后作为单身父亲，母亲也是单身母亲，在政策上确实有不少优待，起码夏毅就记得自己的学费是年年减免。

男人的难处只有男人能懂，父亲的离去反而是一种更伟大的顶天立地，他曾撑起一个家庭，也因此才让夏毅受到了良好的教育，让夏毅人穷但从来不曾志短。

放开喝酒的父亲酒量比夏毅想象中还差，若不是修士恐怕早就彻底醉倒，父亲谁在沙发上还在说着梦话，让夏毅无论何时都不要忘记自己是男子汉，男儿就要志在四方，夏毅扶着昏睡的父亲来到房间，给他好好盖上被子才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离去。

房门外，是穿着围裙，刚在厨房炖好一碗小米粥的母亲，她把米粥递给夏毅，夏毅无视还冒着滚烫白烟的粥，竟直接一口喝下，发出了一声满足的长叹，粥本身或许是杂质，但粥的温暖却足以温和万古。

“妈，你也早点休息吧，你的神魂还有些虚弱，今后好好修炼，日子还长。”

“没事，这也算是弥补一些东西吧，你高考的时候没能陪你，也没能在夜晚你肚子正饿的时候给你炖一碗暖粥，你从小就喜欢故作坚强，却又常常背着人流泪，你本来就是个多愁善感，内心柔弱的孩子，在外人面前你从来不哭，可我还不知道你吗？”

“妈……我现在都多少岁了……”

“可你这点还是没变。”

母亲忽然笑了，走到夏毅面前把夏毅抱在怀中，已经忘记的熟悉温暖让夏毅愣了愣，而后闭上眼睛享受着心灵格外安详的一刻，夏诗和夏毅的弟弟在房间角落偷偷看着这一切，也是莫名的相视一笑。

“小胜，别看你哥在外边不可一世，在妈眼里还是孩子啊，只可惜我们难以给他什么帮助，人族存亡这个话题过于沉重了，我都想不通为什么这种责任会落在哥的肩膀上。”

“姐……大哥他我虽然知道得不多，但我认为大哥只是在做理所当然的事情，我曾想过我为什么要被生下来，因为我哪怕是一点点都比不过大哥，但或许有一点我能帮到大哥，那就是尽可能的，替大哥照顾好爸妈，姐你也开始忙了起来，也去了道法，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玄黄，离开爸妈身边。”

“我这辈子都可以是凡人，我能做的便是不让大哥留下太多遗憾，让他可以放心的在前线，为我们人族开太平，我们做好力所能及之事便是最大的善，不要让大哥担心就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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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胜……？”

夏诗对于自己这个弟弟的成长倒是颇为意外，其实她也一直对这个弟弟恨铁不成钢，但他似乎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无能，倒不如说他用自己的无能一直在弥补着夏毅未能尽到的责任。

无论如何，常伴父母身边。

“姐，人这一辈子谁不会犯点错呢，就是大哥估计也无法避免吧，你离开玄黄，母亲逝去后的几十年我想了很多，我也不想给大哥丢脸，可连做到这一点都太难太难，我甚至希望过自己不是作为夏胜而诞生，可如今我很庆幸，我可能也以自己的方式为人族做了些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