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有些轻松,司教并未察觉到他掐着自己的大腿,用疼痛保持清醒强行不入眠的行为,当然啊显更无法注意到他的房间里一直站在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夏繁,没有她的帮助,这些孩子根本什么都办不到,夏繁明白自己的作为会害死这些孩子,但夏繁更知道这样才是让他们真正的活着,是在虚假中度日引来终焉,还是得知一切后死去,这些孩子已经用自己的意志告诉了夏繁答案。
所以夏繁帮助了他们,因为他们的困境也是如此的和目前的人族相似,人族除了极少部分人知晓曦族才是受害者以外,绝大多数人都还怀抱着虚假的荣光,以受害者的姿态施以残虐之事,若是人族皆知真相,人们到底会如何对待曦族?
是尽生存,还是尽人道?
房门微微开,名为啊显的男孩偷偷走出房间,今夜是满月之夜,根据孩子们口口相传的说法,满月夜是不会被恶魇袭击的,但即使如此司教还是不会让孩子们在夜晚活动。
生灵有念,念源于魂,魂属阴,因此念惧光热,在满月之夜,圆月反射着烈日的微光,照亮雾海使其前路朦胧,而也不得不说今夜的怨念很淡。
只是啊显离开房间后,发现对面的房间居然也偷偷被打开,他定睛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小月,他们两人互相对视,而后点了点头靠近了彼此。
“今晚这等满月或许数十年才有一次,小月你会星相,这是我们长大之前最完美的一次满月,也或许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想了很多,啊途说的是对的,我也想要得知真相。”
“我满脑子都是关于小织的回忆,我今天早上偷偷去小织的房间看了一下,已经被收拾好了,一切属于小织的东西都被扔掉了,虽然小织并没有留下什么,但那一刻我有种内心的什么东西被践踏的感觉。”
啊显用手捂住自己的胸膛,看上去很痛苦,小月的表情既悲伤又严肃。
“我们还是快点出发吧,我有点担心啊途哥,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也是。”
啊显点了点头,两人立刻离开了住地向着被雾海遮盖的深山走去,夏繁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后,其实她在不久前已经见证了啊途的末路,也怀着复杂的心情让啊途得以安息。
那个名叫啊途的孩子,他变成了恶魇,啊途心中的戾气太重,他看似平静实际上心中早已被负面情绪夺去了理智,失去小织让他对过往一切都怀疑并憎恨。
而当然了,他自然是会这样的,虽然他在黄昏时分胸膛和背部便已经结晶化,但他没有告诉他的两位同伴,他的承诺在夜晚轻而易举的破灭,只是一点非常淡的怨念就让他迷失的内心崩溃,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他们长期生活在这种高压的环境之下。
夏繁看着他的身躯畸变,慢慢变成覆盖着血肉的结晶怪物,扭曲的身体和形状古怪的锐利结晶就如同是杀戮的机器一般,他痛苦的呻吟着却还保持着一部分人的意识,就像是看见了幻觉一般不停的呼唤着小织。
他们的路只有两条……
在人族激昂的情感之中飞灰湮灭,结晶的身躯难以承受灵魂的激昂,因此变成结晶崩溃或许还是好结局,是作为一个人认清了自己而逝去。
至于第二条路,便是在曦族的仇恨之中成为复仇的怪物,比起人更认为自己是曦族的一员,被曦族的怨念驱使,在云海界绝对惨死了难以计数的曦族,如果静下心来用元神仔细去感悟这片天地,会发现处处都有曦族的怨念在质问人族,唾骂人族,诅咒人族。
或许这份恶念都快要变作某种有型的东西了,更或许人族就是想要将其培育出来,以此污染曦族的灵,让曦族笼罩在仇恨和杀戮之中,将曦族变得和自己一样可悲,让曦族失去黎明。
夏繁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孩子变成怪物,她的心情如何她自己都难以述说,那一幕谈不上震撼,甚至并不出乎预料,但真实的见到之后,那种诡异敢却也挥之不去,扎根于她的心中,浓雾如镜且不知到底谁才是怪物。
深山的小道,湿润的空气,在雾海下,在月光里,沿着朦朦胧胧的前路,两名胆大的孩子手牵着手,彼此安慰着对方,数着已经走过的步伐,就像是给自己壮胆一般唱着幽静的歌谣。
后路在迷雾之中消逝,慢慢进入视野的前方也如镜花水月,追寻着自己生命的意义,他们徜徉在这一条不归路上,终点是迷雾不及之处,也是月光消暗之所。
渐渐的,就连他们的影子也消失在这浓雾之中,连同背影一起化作了虚无。
13
深山之中,小路的尽头是一处布满着结晶的矿洞。
两名孩子手拉着手,表情异常严肃的看着眼前的结晶矿洞,他们并不知道里边有什么,而隐蔽身形的夏繁现在也颇为惊讶。
以她的元神之力根本无法探知这处洞窟,哪怕洞窟就在眼前,她在这重重迷雾之中根本没有可能发现洞窟,但这两个孩子却像是有着某种指引一般,带领着夏繁来到了这里。
矿洞四周都被结晶覆盖,这些结晶在深夜散发着诡异的微光,天空中的明月不知何时被厚厚的云雾所覆盖,四周完全被黑暗和浓雾笼罩,只有这处结晶洞窟突兀的立在那里。
名为小月的女孩不由自主的握紧了男孩的手,男孩盯着结晶洞窟的深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们都有一种预感,他们都是凭借着第六感来到了此处。
“啊显,我们进去吗?”
女孩明显感到了害怕,冰冷的空气让她的身子忍不住的抖动着。
“既然都已经来到了这里,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回去的话啊明哥他们就白白被处理掉了,我们必须用自己的双眼去见证真正的世界,而不是司教给我们规划好的盒子。”
男孩深呼吸了一口气,握紧女孩的手往前走了一步,女孩虽然害怕,但或许是因为有着男孩陪伴的关系,她的身躯停止了颤抖,她另一只手紧张的捂住胸膛,和男孩一起踏入了结晶洞窟。
男孩说的没有错,他们渴望去了解真正的世界,而不是被禁忌和小小村庄所构成的盒子,他们就连接触那些快要长大的孩子都不被允许。
不,从根本上来说他们心里也清楚自己和那些能长大的孩子完全不同,他们想要知道自己为何不同。
夏繁见两位孩子义无反顾的走近洞窟,自己也是缓缓走入其中,她是属于了解到了阴暗面的人,但也只是站在光明之处遥望着漆黑洞窟罢了,她知晓黑暗的存在但不曾走进去。
洞窟的通道很长,也很安静,只有两名孩子那细微的脚步声响个不停,幽深的洞窟通往地底,结晶映照出了两名孩子的侧脸,还稚气未脱,还带着些许天真。
或许光从外观判断,他们绝对是人族无异,但他们却又真实的具备着曦族的特征,他们或许可被称为曦人,但种种迹象表明他们根本长不大,他们的生命形态极不稳定。
终于,两名孩子到达了洞窟的最底部,最底部是一片宽阔的空间,一块又一块石台形成了小房间彼此拼接在一起,石台被透明的水晶相隔,这些石台简直不可计数,夏繁应用自己强大的元神力查探,初略估计至少有十万多石台,十万石台相互被隔开成为十万多个小房间,每一个小房间之中都有着两名曦族个体。
每一名曦族个体的眼睛都被圆环一样的器物遮住紧缚在头上,石台刻有阵法的痕迹,夏繁认出了那是什么阵法,幻阵。
这些曦族个体几乎只会做两件事情,休息和紧紧相拥,相互拥抱的个体,它们的角缠绕在一起发出明灭交替的微光,直到一枚又一枚新生的结晶诞生,可刚刚落地就被阵法给传送走。
夏繁此刻知晓了那些结晶到底是什么,是曦族的孩子,她所捏碎修炼的东西是曦族的婴孩,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夏繁的脸色极其难看,不过这些结晶又和荒神交给她的有些不同。
刚刚诞生的结晶璀璨而又纯净,根本没有黏黏的血丝密布。
夏繁同时注意着许多石台,观察其他曦族个体的行为,也有发现极其虚弱的个体,它们体表竟然都如镜面一般开裂,它们的角即便是缠绕在一起也已经无法发光,但它们却还在笑,痴笑,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样的幻象。
夏繁或许注意得正是时候,拥有着鹿角的个体忽然倒下,躯体慢慢的如流沙一般崩塌,另一名虚弱的个体缓慢的对面前伸手,看动作似乎是想要抱住谁。
但最终,石台所刻画的纹路就像是感知到了内部的转变一般,竟瞬间化为杀阵,夺走了另一名曦族个体生命中最后的时光。
结晶的残片和晶粒很快被传送走,而也很快在一阵微光之中,小房间里出现了一对新的曦族个体,它们站起来吼叫,它们敲打隔开自己和同伴的水晶,但没有任何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