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莲的母亲，也就是那个顾恒生曾经用圣光救下来的老太太，因病去世了。

她已经足够年迈，而且年轻时的经历早已让她患上各种隐疾，让她在年老体衰时难以一直保持健康。

过去的一年里，一直是顾恒生用圣光强行维持住她的生机。他越来越吃力，而她也越来越虚弱。

现在，她的大限终于到了。她终究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在医院里溘然长逝。

翌日清晨，当顾恒生来到伊莲家里的时候，刚开门，便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悲怆的气息。

伊莲看上去要比以往憔悴了很多，她那一直以来容光焕发的面孔如今看上去黯淡无光，让人心疼。

起码顾恒生感觉自己的心抽了一下。

开门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静默得有点可怕，许久未见，顾恒生甚至感觉两人之间产生了一丝生疏，不似过去那般亲密无间。

也就是在这一刻，顾恒生才陡然意识到，他和伊莲之前，过去似乎也有些过于亲近了。

毕竟倒卖股票那种事情，他都敢让她帮忙去做，这真的是非常信任，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老师。”终于，顾恒生首先开口了，“请节哀。”

他只能这么说，他不太擅长安慰人，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在对方承受了丧母之痛后——应该说些什么安慰对方。

他只能这么说。

伊莲微微点头，目光里是化不开的悲伤。她微微伸出手，摸了摸顾恒生的头发，轻声道：“可惜了，你不在身边……”

“我很抱歉。”顾恒生低头，道，“如果我没有去龙门……”

“不，你不需要抱歉。”

伊莲突然伸出手，将顾恒生的脑袋拥在怀里。顾恒生下意识地想要闪避，但他接着就硬生生压制住了这股冲动，任由她将自己抱在怀中。

“这不怪你，孩子，这真的不怪你。相反，我应该谢谢你，我真的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她也没有办法像现在这样，毫无痛苦地走过自己的晚年……”

她很是激动，有些语无伦次。顾恒生没有说话，任由她抱着，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到他的背上。

波琳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她听到了她母亲刚才所说的事情，也知道了自己祖母当时的真实情况。

如果不是顾恒生，她的祖母怕是早就要去世了。她的母亲因为这个原因而对顾恒生关爱有加，而她却对他一直抱有敌视的情绪……

她低下头去，不敢直视顾恒生的眼睛。

过了好大一会儿，伊莲激动的情绪才终于平复了下来。她松开了顾恒生，带着慈爱和满意的神色看着他，道：“我听波琳说了，你在那里学习很努力，门门功课都是第一名。想来，就算是母亲在天之灵，听到你有这样的成绩，也会是很欣慰的。”

顾恒生低下头，谦虚道：“碰巧运气不错罢了。”

顾恒生搀扶着伊莲走进房间里，顺手带上门。波琳走过来，接过自己的母亲去，扶她回房间。她眼神示意顾恒生在沙发上坐下，顾恒生没有拒绝，他意识到，波琳应该是有话要和他说。

一分钟后，波琳重新走了出来。她快速走到顾恒生身边，斟酌了片刻后，她说道：“我想让你也来参加姥姥的葬礼。”

顾恒生微微惊讶了一下，但并没有拒绝：“可以。”

这下子，轮到波琳惊讶了：“你不反对？”

“我为什么要反对？”顾恒生笑了，“你姥姥怎么说也是个值得尊敬的老人，当年她也帮了我们家不少忙，我来是应该的。”

“更何况，我这次能去龙门，也多亏了你母亲帮忙。”

这话也不能说是谎话，毕竟顾恒生当年挨家挨户给权贵们看病，通过的也是伊莲母亲的关系。捏着鼻子说这么一句，也不算撒谎。

至于对伊莲，那倒是真心的。

“那就好。”波琳松了口气，随后坐到了他旁边。顾恒生感觉她有话要说，果不其然，片刻后，她小声说道：“以前的事情……对不起。”

“我不该那么针对你。”

顾恒生微微惊讶，接着笑笑：“我不介意。”

伊莲母亲的葬礼如期举行，按照其生前的愿望，伊莲雇佣了七个强壮的黑马，吹着唢呐跳着舞蹈，抬着她的棺材一路到了公墓。赫尔罗斯并没有出台有关丧葬管制方面的政策，但卡西米尔本地有传说，土葬的人死后会变成源石——因为公众对矿石病患者的普遍厌恶，这是谁都无法接受的恶毒诅咒。

所以，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将她的遗体火化之后，将其中一部分装进骨灰盒中，然后放进棺材里，完成了整个仪式的过程。

顾恒生全程跟着，不是因为老太太，而是因为伊莲的面子。老太太没有那么大的脸，虽然当初他救了她，但平心而论，他不喜欢她。

那是一种本能的厌恶，两世为人二十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个老太太不是什么值得亲近的人。

终于，整个葬礼结束了。秩序逐渐恢复日常，而赫尔罗斯城，也即将迎来自己的新年节日。

庆祝新年，即便是泰拉世界，也是每个国家都有的盛大活动。它或许具体日期不同，民间名称不同，庆祝方式不同，但归根结底，它都是会在冬天即将结束、春天即将到来的时候，为了迎接万物复苏的集结，而举办的一个盛大活动。

这也是各国人民经历过严冬的考验之后，在精神生活上的一种刚需，是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的必然结果。纵然现在科技发达，移动城市在大地上纵横，大多数民众不再因为某一年的收成而挨饿受冻，但这个节日依旧保留了下来，让人民有机会狂欢一次。

只不过，今年的伊莲家里，似乎完全和“狂欢”搭不上什么边。毕竟家里的老人刚刚过世，无论是伊莲还是波琳，这一年都没有什么心情庆祝，置办年货也是草草了事，甚至都没有专门去拜访亲戚朋友……

这个清冷的年关，顾恒生仿佛是唯一的访客。

第119节 第118章 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