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贫困的小乞丐,他的命在城主大人眼中算什么?
魔犬吃就吃了,还能有谁来找他的麻烦,说什么不是?
城主自信回头,懒得去看那种血腥的场景,等魔犬吃完了,再叫士兵清洗不迟。
小小的男孩儿蜷缩在那里,,魔犬身上传来巨大的压迫,面对着生命的危险,他竟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反而很平静。
魔犬张着嘴,哈喇子从利齿间滑落,掉在石板上,腐蚀出一个小小的坑洞。
自己这几斤几两肉,送到那只大狗嘴里,几下就给嚼碎吞没了吧?
这样就不用感受饥饿,感受寒冷,感受种种的痛苦……
男孩心里这么想着,颤颤巍巍向魔犬伸出了手。
结果,筋肉强健的黑狗后腿靠地坐了下来,伸出自己的前爪和他碰了碰,用力极小,像是怕把他弄伤。
……
卡米拉得到了城主兽园饲养员这份工作,他惊讶地发现,不光大黑狗,兽园里的所有动物都很亲近他,不会伤害到他。
那只老虎就算被他骑在背上也不会发怒,反而会减缓步子,驮着他慢悠悠地走。
那条大蛇,绕着他的身体盘了个圈,拿蛇头把他拱起来,举的高高逗他玩。
还有小黑,这是他给魔犬取的名字,小黑最乖,让它伸出左前爪,它绝对不会伸出右前爪,见着他就撒欢,绕着跑,尾巴一摇一摇的,看起来居然还有些可爱。
慢跑了好几圈,身体微微发热,卡米拉才停下。
这个时候,天光已经亮起来,阴暗的兽园里也洒落了一些阳光。
卡米拉停下步子,拿上随身带着的铁杯子,去了兽园出口那边。
负责给他送早餐的是个老迈的男人,脾气很差,他敲打着手里的铁罐子,等男孩儿走到身前的时候,剜了一勺糊在一起的东西,倒进了卡米拉的杯子里,末了还拿勺子抹了抹,一脸嫌弃地说道:“紧着点吃,晚上再来给你送!”
说完,这人就拎着罐子,滋溜的跑了。
没人愿意在这兽园里头多待,十几只野兽身上的味道,再加上不同样式的排泄物,实物的残渣,血腥味,口臭……这片园子里的味道能把人熏晕过去,谁摊上给这小饲养员送食物的活儿,都是老大的不乐意。
这一团带着点菜叶子,黄黄白白的混合物,就是卡米拉白天的食物了,下一顿直到黄昏的时候才会送过来。
说是工作,城主勉强也给点工钱,但这日子过得也不算太舒服。
男孩儿囫囵吃完早餐,就要开始今天的事情了。
首先是喂食,兽园里有个仓库,里面有绞好的肉,小卡米拉只需要去拿桶提着,送到不同的笼子里就行。
野兽们的食物不尽相同,送错了可不行。
而且这些动物极其凶恶,卡米拉之前,饲养员已经被吃掉好几个了。
男孩儿有所有兽笼的钥匙,逐一喂完食物,就是清理笼子的时候。一天清理一两个,绕着圈就成了个循环。
一顿忙活下来,有时候没听见门口敲铁罐子的声音,过去迟了,晚餐就没了,只能饿到第二天早上。就算赶上了,送饭的人闻着他身上的味儿,再看看他破破烂烂的衣裳,长长的乱糟糟的头发,也不想靠近他,远远的打了食物就走。
卡米拉吃过晚餐,去兽园那边接一桶水,好好的搓洗身体,一直要把身子搓到发白,那些难闻的味道散的差不多了再停手。
这段时候,才算是他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
换上另一身没什么差别的破布衣裳,把今天的挂着晾上,男孩儿从园子里出来,去街上散散步。
此时黄昏已过,暮色降临。
卡米拉走在街上,慢悠悠晃荡。
深秋的风带着凉意和舒爽,也带走了他的郁结。只有这时候,男孩才感觉到自己确确实实在活着,在呼吸,在感受着风,在看到其他的人,其他的事情,其他的房子建筑……
兽园里的环境太阴郁了,那种机械的,重复式的生活,总让卡米拉有种自己其实已经死去的错觉。
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才有了些鲜活的色彩。
小城市里的摊子自然都散去了,除了酒馆,基本也不会有其他的商铺开门,但卡米拉并不在乎这些。
他就是想这么走走,从南走到北,慢悠悠的,穿着风,穿过街道。
仅仅是这样,都让他舒服的想要唱歌——他会的歌不多,还是偶尔听到的旅行商人和吟游诗人唱的,歌词他自然记不全面,但是随意哼着调子,也让他觉得很惬意。
小小的男孩只有这些休闲的手段,或者也可以留在兽园,和那些野兽聊聊天,不过它们听不太懂他的话,他也没什么太多事情可以说。
走过一座矮矮的石桥,卡米拉拎着一个小木棍,从水面上划过,带起一阵波澜。
他看着前面狭窄的巷子,从这里过去一点,就是他以前乞讨的地方,也是收养他的老乞丐和他生活的地方。
这些苦痛而甜蜜的回忆,有时候会在深夜的梦里造访,让他落下眼泪。
他还只是个孩子,没有太多去想的东西,也没有那么多想去做的事情。
就连现在的活着,也总是给他一种模模糊糊的不真切感。
卡米拉摇了摇头,如果有人能忽略他身上的破布衣裳,拨开他的头发,或许会发现,这个男孩长着一张干净漂亮的脸蛋,好看的眉眼,精致的五官,比起那些在广场上跳脱衣舞的舞娘好看许多。
卡米拉有时也会为这个烦恼,他这样低微的身份,长得好看可不是什么好事。还好是在兽园工作,每天都是脏兮兮的,没几个人想正眼看他。
他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巷子里穿过,走到一半的时候,却突然发现,破损老旧的石板上,躺着一个受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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