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拳头擂在地上,引起强烈的震感,落点处更是直接出现了深深的坑洞。
这已经不是歌莉娅他们可以抵御的攻击,但好在这怪物虽然巨大,动作却不甚敏捷,它连连挥拳,都被几人躲开。
卡米拉尝试用大火球攻击怪物绿油油的脑袋,但也无功而返,带着火焰魔力的火球砸在树冠上,悄无声息地湮灭,像是被吃下去了一样。
“我的丈夫,埃文·罗斯特是被家族调任到这里的,这儿是个穷乡僻壤,什么东西也没有,与其说是调任,不如说是放逐。”
“但如果仅仅如此,我们的家庭或许会很幸福,这里远离了争端的中心,避开很多麻烦,我们修建了自己喜欢的庄园,还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但是——”
罗斯特夫人手腕上出现一条丝线,钩在不远处的大树上,将她的身体平移着拉过去,避开了地上飞溅的碎石。
“但是,奇怪的事情很快就出现了。”
“大概是在达芙妮四岁快五岁的时候,我按照她的样子给她缝制了妮娜,我希望她能通过妮娜,感受到我们对她的爱。可是某一天,我却突然发现,这个我亲手缝制的人偶娃娃,已经变的不再熟悉,达芙妮什么时候都会带着它,吃饭睡觉郊游上课,它变得越来越奇怪,有的时候,我甚至感觉到,它在笑……”
“家里也开始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有一次,我从东侧的楼梯上去准备回到卧室,却发现莫名走到了埃文的书房……”
“庭院里的鲜花自己枯萎,还有飞鸟的尸体掉落在其中;空房间里总是听到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徘徊;楼梯附近的镜子里,偶尔会出现怪异的黑影……”
“我的女儿,真正的达芙妮,她原本是个可爱的孩子,现在变得越发孤僻,我甚至看到她给人偶喂饼干,往这个布娃娃的嘴里倒红茶。”
“我的丈夫也变得不正常,他终日蜷缩在实验室里,除了家里来客人的时候,我整天整天的看不到他。”
罗斯特夫人一边躲避着巨大怪物的攻击,一边叙说着过去的往事,她的动作轻盈迅速,就像舞蹈一样,十分曼妙。
似乎是回忆到过去的事情,这个女人脸上罕见的出现了痛苦的表情,“怪事越来越频繁,他们两人也越发沉浸在自我世界之中。”
“你们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几发重拳都落在空处,站在巨大怪物头顶的达芙妮终于发怒了,她大概也想阻止罗斯特夫人说出当年的某些事情,魔力急剧扩张,大树上的枝丫和根须化作万千触须,带着破空的尖啸刺下,攻击未到,声势已至。
“圣光烬盾!”
巨大的单面墙壁一样的圣光盾牌挡在触须之前,将接近的异物全部焚毁。
歌莉娅催促,“你发现了什么?”
“他们两个,早就不是纯粹的人类了!”
“不,准确来说,他们的存在,并不只限制于人类了。达芙妮和她手中的妮娜,埃文则是和整个房子,人与物之间,产生了共鸣——我看到洋娃娃牵着我女儿的手,深夜在宅邸里游走,我看到我的丈夫把手伸进墙壁,卧室里的东西就被送到了书房,他们与它们之间,隐约有深蓝色的光带连接着,互为彼此。”
“我的丈夫和我的女儿,都变成了怪物。”
“这种变化并非是一蹴而就,而是慢慢进行的,我只看到了他们孤僻的表面,却没能看到这种事情之后可怕的真实。有一天,我发现埃文把镇子上的一个猎户带到了宅邸,然后就再也没有把人送出去——我偷偷去镇上打听,他们却说那人是进山打猎失踪。”
“他们在我面前的时候,是我的丈夫和女儿,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怪物?”
“终于在某个深夜,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埃文不在我身边,直觉告诉我,他会在那个实验室里,所以我过去找他,却正好看见,他正在撕咬那个死去猎户的血肉,眼睛里冒着蓝色的光,已经完全不像人类,成了一个恐怖的嗜血怪物。”
那一晚,那种“吧唧吧唧”的进食声,偷看着丈夫的罗斯特夫人永远无法忘记。
在那之后,丈夫从猎户身上割下一片还带着血痕的肉,将其放在女儿的药盅里,送到了达芙妮的房间。
那就是女儿生病之后,埃文所找到的,特效药。
再度回忆起那些恐怖的往事,罗斯特夫人面色变得煞白,她娓娓的讲述声,也慢慢变成了低沉的嘶吼。
她那时的处境,实在是太可怕了。
曾经亲密的丈夫和女儿,变得越来越奇怪,甚至开始吃人,向着怪物的深渊迈进,同住在这个宅邸的她,怎么还能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她是最大的无辜者,她在那种恐惧的环境里惶惶不安,得不到任何安慰。
她曾经试图暗示丈夫,她看到了他吃人肉,如果丈夫直接爆发怪物的秉性,将她杀死吃掉,那这样的死亡反而是终结,可埃文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不,或许他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因为那个吃人肉的怪物,怎么也不像是她温文尔雅的丈夫。她和埃文在一起很多年,她自认为是了解这个男人的。
她的丈夫和女儿,似乎是在人与怪物之间交替存在,而这种变化愈演愈烈,曾经温馨美好的家也变成了地狱。
罗斯特夫人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迫,这种看不见的阴影日夜啮食着她的心房,终于有一天,她爆发了。
她不愿继续在这种恐怖的阴影里生活下去,“所以,我要在他们毁掉我之前,先把他们杀死!”
这就是她的计划,这就是她为自己的丈夫和女儿选择的结局,在丈夫赴任的路上,让他们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如果他们已经变成了怪物,那这样行动的自己,就会被怪物杀掉吧?
无论是怎样的结果,都是罗斯特夫人所追求的。
看到自己的攻击被阻挡,达芙妮气得跺了跺脚,她脚下的大怪物感受到了她的愤怒,双手撑着地面,开始用力,它似乎想把身体的下半段从地底拔出来。
地面承受不住它的怪力,密密麻麻的裂痕在地上蔓延,腐败的吊桥终于坠落下溪涧,几棵零星存在的树也堕入裂痕之中。
局势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歌莉娅高声大喊,“菲力奥斯,还没好吗?”
她的呼唤声传递了出去,夜色之中,从那个大怪物的身体内部传来清脆的女童之声,回应了她。
“贯穿之枪!”
纯粹的黑暗系魔力在大怪物的胸前绽放,黑色的长枪从它体内爆发,直接贯穿颅脑,射入天际。
如果不是达芙妮的幽魂见势不妙,从怪物身上跳下来,她也会被这黑枪穿透。
破坏性的魔力似乎摧毁了某些连接枢纽,大怪物的身体再也难以维持,散落成一团团的东西掉下来。
在那怪物的心脏部分,正是达芙妮的房间,这个单独的房间侧翻着跌在地上,震碎了玻璃和里面梳妆台上的镜子。
小小的,一尺长的人偶有些艰难地从房子里爬出来,怀中抱着没比她身体小多少的一摞日记本。一道枝条触须向人偶插去,歌莉娅轻巧一跃,挥剑斩断触须,抱起人偶,脚尖在地面一点,迅速退了回来。
“还给我!”
达芙妮高喊,声音有些嘶哑变形,她怀中的妮娜一闪而没,再度出现时,正好在歌莉娅的后脑处,小小的手比作尖刺,用力插下。